不时抬眼看看对面认真聆听的十三,背完微微抿了抿嘴,标致的鹅蛋脸染上一丝绯红,轻轻垂下头。十三见状一愣,略有些不自在起来,端起面前的茶盅,只低头喝水。
师傅捋一捋下颌上的胡须,点头赞许,回头叫道“郡主,你来解释解释什么意思?”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滔滔,却见她充耳不闻,依旧呆呆望着窗外。
十三在桌下用脚一踢,她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问道“怎么了?”抬头对上师傅微愠的眼神,这才知道肯定被点名了。十三拿起扇子挡住嘴,轻声提醒,“师傅问《关雎》的意思。”
滔滔慢慢站起身来,想着对策,忽然想到早上十三与瑜柔二人并身而立的样子,心下有了主意,摇头晃脑答道“这首诗说的是君子心悦淑女的心思。十三哥就是君子,公主就是淑女。”
话未说完,侧头见十三已经面色铁青,不悦地看着自己。滔滔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想“你都有淑女了,成日里一起呆着,还有什么不知足?我的君子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又见瑜柔正羞羞怯怯不时抬眼望一眼十三,心下更加不快,于是狠狠瞪了十三一眼。十三一怔,低头只轻轻捻着手里的珠串。
师傅听了扑哧一声,哑然失笑,道“郡主真是人小鬼大。那郡主也长成淑女了,是不是也要有心悦的君子了?”众人听了哈哈一笑。滔滔不成想师傅会这么说,一脸尴尬落了座,恨恨地喝茶,忽见对面老七双眸灿灿,盯着自己,心下一动,想起瑜柔说的“两小无猜”的话来,越发将头埋下去,再也不肯与他对视。
“有什么好笑的,让我也乐呵乐呵。”皇上穿着明黄朝服,戴着皇冠,显然刚下朝,唇角含笑走进来。众人忙离了座位,齐齐行过礼。
皇上走至瑜柔面前,伸手将她拽起来,问道,“柔儿怎么来资善堂读书了?”瑜柔道,“《女四书》都学会了,便想来资善堂看看。”皇上笑道,“也好,随你去罢了。”
扭头一看,滔滔也在,便问道,“滔滔也来了,今儿没去淘气?”滔滔讪笑两声道“哪里有淘气。”心想暗骂哪个嘴快的,必是把自己罚跪的事传到官家耳朵里了。
皇上命众人平身,撩起朝服向束腰海棠四脚凳上坐了,随手拿起《论语》问师傅,“讲到哪一篇了?”师傅恭恭敬敬答道“已经讲到《为政》了。”
皇上“嗯”一声,一手摩挲着玉斧,一手翻开《论语》,读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微微点点头,问道“老七,你可懂么?”老七吃了一惊,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急得直挠头。
皇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轻轻摇摇头,曲指弹了他头一下,说道“以后要好好听师傅讲课。”老七不好意思讪笑两声,道“臣遵命。”
皇上又转头指指十三,道“十三怎么看?”十三略一思索,抑扬顿挫答道“臣以为,这是说施政者如若施德治行仁政,就会象北极星受众星围拱一样受到百姓的拥护。”皇上微微点头,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再问“你可以为然?”
十三想到听闻皇上每每在朝堂被言官谏言弄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却不仅不惩罚他们,反而多有褒奖,便说道“陛下以仁治天下,朝野清明,深受臣民爱戴,正如北辰一般。所以臣深以为然。”
皇上听完“啪”合上书,赞许地点点头,说“不错,意思很通,且不盲从。”说罢走至十三面前,冲身后挥挥手,只见近身伺候的杨都知捧上来一物,皇上道“今日吴教授给朕进了《宗室六箴》,赐给你吧。”十三忙起身跪下来接了。
皇上命他免礼,拿起扇子挠挠头,似极力忍耐什么,说道,“你们继续吧。”众人忙起身行礼恭送。
送走皇上,师傅拿起书来讲论语,又是滔滔读过的,她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头就开始一磕一磕,终于“咚”一声倒在书桌上睡着了,片刻嘴角晶莹剔透流下一行口水。
十三见状无奈地掏出绢子细心帮她揩掉。不经意看到她领口微微敞开,修长脖颈下一片凝脂随着呼吸起伏。脑中轰然一响,久久移不开目光,只觉得口干舌燥,许久才强迫自己回过头来,一口饮尽面前的茶,尤觉得胸口似有火在烧。
他略一思索拿绢子替她遮掩了,心里有些发虚,一抬头,正好见瑜柔嘴角微微扬起,若有所思盯着他,十三略有些赧然,似被人窥到秘密,便捧起书来低了头只装作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