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事,本就错综复杂,没有谁对谁错,成王败寇,十三哥也未必就是干净的。”老七使劲拽住她,沉声说道,“你好好保重身子,待官家气消了,我自会求了你出宫。”
“你替我求情做什么,你为何不杀了我,岂不更痛快!”滔滔心中又急又痛,口不择言喊道,虽用了十二分力气,但她身体虚弱至极,听在老七耳内也不过是哑声低诉而已。
前几日还与十三卿卿我我观花灯,逛夜市,忽然便相隔千里,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有再见之时,且皇后又被关在坤宁殿,不许人探视,是否被废也难以预料。
她几日未进水米,冒了寒气,此刻又受刺激,急怒攻心,哭闹几声后向旁边一栽,已是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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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御药院,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已袅袅升起数缕轻烟,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呆得久了,连人身上都沾染了这份特殊的香气。
滔滔只淡施脂粉,头包青素软巾,肩上披着红披帛,身着制式青素襦裙,一色配饰皆与普通宫女无异,斜倚在藤椅上,握着一本医书细读。因老七和苗昭容明里暗里的关照着,故而诸人皆对她礼让有加,从不肯劳烦她做这做那。
坤宁殿仓促间封宫,她所有的东西还原封不动放在偏殿,吃穿用度皆与普通女官儿无异,饶是如此,放眼望去,在一众女官儿中仍是光彩夺目,显得鹤立鸡群。
“益母草三钱、红花一钱、桃仁、急性子……”御药院的掌药女官儿木荷,在中药斗前忙忙碌碌,一面低头看着手中方子,一面念叨着拉开对应抽屉,仔细取药。
她素日温和宽厚,滔滔与她很是要好。滔滔在御药院已呆了四个月有余,也稍稍懂些医理,听木荷一念叨,便知这是排恶露的方子,将书一放,问道,“张贵妃生了?”
木荷将益母草放在戥上仔细对星子,见滔滔问,应声道,“恩,是呀!”说罢带着一股复杂的神情看向她,半是惋惜又半是歉然道,“生了个小公主。”
如此一来,那张贵妃想母凭子贵,挤掉皇后取而代之的念想便成了泡影。皇后暂时应该是安全了,过些日子外命妇进宫,必然要拜见中宫,届时皇上八成会解了皇后禁足,想到这儿,滔滔不再说话,唇角却浮上一丝笑意。
木荷将药包好,微一躬身,便要送去柔仪殿。滔滔羡慕地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叹口气。若不是自己拒绝去皇上的福宁殿送药,也不会被下令禁止出御药院,成日在这方小院子里憋屈着。
女官儿们三三两两去各宫送药,滔滔只好放下书,踱到院子里散散心。
院墙下几丛栀子花开的正好,绿叶白花,芳香四溢。她蹲在花阴下,用花针闲闲戳着几瓣落花,忽觉鬓边一紧,伸手一摸,拽下来一朵洁白栀子。她忙起身一看,原来是老七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替她簪了一朵花。
老七身着鸦青色常服,浓眉大眼越发显得威严沉稳。若张贵妃生的是皇子,那老七定会被她当做弃子,可巧她生的又是公主,老七更是风头无二,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皇太子人选。
滔滔明白,自己能安然无恙到今日,除了苗昭容对自己的照拂,恐怕八成还是老七求张贵妃放过自己。到御药院后,他又托李贤打点过几次,自己方不至于受委屈。
虽仍是无法原谅他,但毕竟感激他的照拂,她后退几步客客气气见过礼,行动带着几分疏离。
老七身姿挺拔立在她面前,见滔滔精神虽不错,但仿佛又瘦了不少,巴掌脸上下巴越发尖,倒衬得一双大眼乌黑明亮,顾盼间潋潋的眼波似会说话一般,直看的他心头一紧,许久才轻咳一声,道,“这几日你还好吧?可有人欺负你?”
“有七殿下在,谁敢这般没眼色。”经了这许多事,她比先时沉静许多,却依旧嘴上不饶人,撑了一会儿忍不住噗嗤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花针,眼神却渐渐黯下去。
老七看她身上穿着制式宫衣,颜色黯淡,布料粗糙,腰身松松垮垮,也没有像样的头面,不由心疼得紧,想往日她是何等意气风发,一个受尽宠爱的郡主,如今竟跟下人们一起熬煎,一把握住她手道,“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准备这样等他等到老吗?他若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御药院人虽少,但时不时也有人出入,滔滔拼命挣扎,奈何老七只是不肯放手。滔滔无法,只得佯怒道,“你放手,不然我再也不理你。”
“你放心,等过阵子官家气消了,我自然会求了你。即便他不准,我也有办法将你弄出宫。”老七松开她的手,目光坚定,言辞恳切道。
滔滔斜眼看着地,并不与他对视,心想官家已亲自做主,将宋太尉家的二小姐许给他做王妃,怎得他又跑来说这番话,难不成还要让我给他做妾?
现下皇后自顾不暇,十三又远在边疆,皇上保不齐已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若老七坚持要自己,随便寻个由头,便能将自己弄出宫,届时倒不好。
“你容我仔细想想,若你不顾我意愿,自顾求了官家,我宁可抹脖子也不跟你走!”滔滔无法,只得先用言语稳住他,盼他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