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说道,“这次是事情大了,侍卫也怕担上干系,才许奴婢回禀官家,这方有机会来御药院。刘太医您顺便给开些医治手足蜕皮的药吧,娘娘手脚上都有些干裂蜕皮。”
刘太医正命小黄门拾掇药箱,听了她这番话,立时一愣,表情凝重,反问道,“娘娘手脚蜕皮,头痛失眠?有两个月了?”
杜鹃见他忽然表情严肃,不知所为何事,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是,进膳也不香,这个月眼睁睁瞧着人瘦下来,腰上衣服松了有一二指,衣服都挂不住了。”
滔滔听她说完,立时滚下泪来,怎得才几个月不见,皇后便病的如此严重?她无事时也看些医书,一面掉泪一面思索,忽然想到一个因由,不由变了面色,收住泪,抬眼看向刘太医,见他脸上也比先时沉重,便知他定是也有所疑心。
刘太医皱眉捋一捋胡须,转身命小黄门将银针盒子取出来放在药箱里,又向中药斗内取了牛黄并一大包绿豆,抬手请杜鹃带路。
“刘太医,可否行个方便,我想去看看娘娘。”滔滔焦虑万分,再也不顾皇上不许她出御药院的命令,拽住刘太医袖子,哀哀欲绝请求道。
刘太医情知此事重大,十分能体谅滔滔此刻的心情,思忖片刻,向小黄门手中取了药箱背在肩上,叮嘱道,“那待会儿快到坤宁殿时,还劳烦郡主帮下官背着药箱,您只管低头跟在下官身后即可。”
杜鹃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见他二人神色凝重,滔滔又带着泪,便明白皇后定不是寻常病痛,心中也是畏怯不已,不及再多想,忙引着二人急匆匆向坤宁殿行去。
方一踏入皇后娘娘寝殿,看到眼前景象,滔滔便忍不住泪雨滂沱,泣不成声,手中的棉布绢子登时便湿了大半。不过封宫几个月,现在坤宁殿的用度,竟连御药院都不能比。整个大殿蜡烛都没有,只有两盏油灯充数,冒着黑烟,呛得刘太医咳个不停。帷帐门帘虽干净,却已洗得发毛,失了本来颜色。
堂堂国朝皇后,此刻面如死灰,口角苍白,双目紧闭,直挺挺摊在床上,身上搭着发旧的锦被,昏暗灯光下,竟像是死人一般,不见生气。金樱泪眼婆娑守在床边,见到滔滔和刘太医,像见了救星一般,上前行过礼,只管用绢子握住嘴哭个不住。
滔滔心中大恸,扑到床边握着皇后的手,恨不能替她受这份罪。她本以为自己过得已是苦日子,没想到皇后这边更加落魄。想来也是,张贵妃得势,谁不趁机踩这个落魄皇后两脚,好去她面前卖乖呢。
“郡主,请先让下官替娘娘诊一诊。”刘太医道声恕罪,向皇后面上仔细看了半晌,又命杜鹃抬了她的手仔细看一番,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所幸是第一次发作,虽凶险,但服了解药能醒过来,便有几分把握能痊愈了。”说罢向药箱内取了牛黄绿豆出来,递给金樱,“先去煎药来给娘娘服下。”
方才滔滔握住皇后手时,已察觉她手掌蜕皮严重,此刻见她瘦得脱了形,再加上刘太医说解药,而不是药,便知不妥,拭拭泪,悄悄问道,“刘太医可有定夺?”
“砒|霜!”刘太医摇摇头,叹口气,小心说道。
果然应了她心中猜想,一股寒意涌上来,她整个人都抖个不停,硬撑着摸到小凳子上坐了,心中怦怦乱跳。敢在皇宫中下此毒手的,除了那张贵妃,定没第二个人能如此有恃无恐。
本以为她生的是公主,能断了那母凭子贵的念头,消停一阵子,不想她竟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且怕皇后暴毙引人怀疑,还特意减少用量,让毒性慢慢发作,届时便轻易无法查证。
“娘娘都病到这般田地,官家也不说来看看?”滔滔又是伤心,又是气恼,他果然无情至此吗?
“郡主有所不知,现在官家左右都是张贵妃的眼线,奴婢虽出得了坤宁殿,却无法亲见官家。估量着张贵妃只跟官家说娘娘不过寻常病痛,官家也未放在心上,只叮嘱好生医治而已。”杜鹃叹道。
滔滔心下了然,对这些手段已是见怪不怪。一时金樱煎好药,滔滔亲自扶着皇后的头,看着金樱给她灌药。皇后已是不省人事,那药灌进去一勺,便有半勺又顺着嘴角流出来,看得她心疼地哭个不住。
好容易喝完,替皇后擦擦嘴角,她向杜鹃和金樱叮嘱道,“还请你二位多留心,凡是娘娘饮食,你们一定要用银针仔细试过再呈给娘娘。还有,饮食上的器皿,屋内摆放的花草玩物,一色都不要用新的,只用咱们旧有的便是了。”
“郡主,天色已晚,下官不便在娘娘寝殿久留,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刘太医见天色已沉得不见五指,略有些焦急催促道。
“娘娘醒了请想个法子告诉我,再者告诉她我来过,说我一切都好,请娘娘不要担心。”滔滔依依不舍握着皇后的手,又掉下泪来。
“奴婢明白。好郡主,您想法子救救娘娘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杜鹃已知晓皇后娘娘是为何晕倒,不由也跟着滚下泪来,“奴婢说句不怕杀头的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这样一次,定然还会有第二次。坤宁殿现在只有我们主仆三人,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闻言,用力握握杜鹃的手,滔滔头也不回离去。坤宁殿外一片漆黑,唯有满天星子闪着微光,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她泪如那断线之珠一般,现下已是自顾不暇,还能想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