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配合得倒好。”
这一句话一出口,金龙堂主身形便离开了那株高树,向旁边另一株高树掠去。
虽然挟着一个人,仍然是那么灵活。
这一掠也算准了角度,向这边赶来的人全都没有发现。三个起落金龙堂主已挟着查四掠过了庄院高墙,在墙外也已准备了两匹健马,金龙堂主翻身上马将查四横搁在另一匹马的鞍上,从容催马奔出去。
离庄半里,他才将查四的哑穴解开,查四随即问:“你这是作甚?”
金龙堂主笑道:“我实在奇怪你竟然会这样问,你往日那份精明哪里去了?”
查四不等他将话说完,面色也变得很难看,沉声道:“你这是梦想。”
金龙堂主大笑道:“在见到沈胜衣之前,你还是不要说得太肯定。”
笑语声未绝,两骑已迎面奔至,正是潘玉胡来二人,金龙堂主接道:“凭我们三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沈胜衣?不过事情能够不废力的解决,我们当然亦乐得省回那番气力。”
查四闭上了嘴巴,金龙堂主大笑不绝,催骑更急,胡来潘玉左右迎上,勒转马头,将查四一骑夹在当中,紧跟在金龙堂主后面。四骑都是奔往沈胜衣所走的方向。
沈胜衣一骑这时候已经远在数十里外,对那匹骏马他并没有加以珍惜,一路马不停蹄,狂奔不休,他现在要去做的事还比保留一条马命重要得多。
骏马终于在一座小镇的长街上力竭倒下,沈胜衣随即半买半抢的找来了两个过路镖师的坐骑,那也可以说是那两个镖师半卖半送,沈胜衣虽然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沈胜衣,也知道沈胜衣的为人,赶得这么急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沈胜衣放下那两个镖师所要的数目,立即飞身上马,继续赶路。
赶了一天一夜,跑折了九匹马,在第二天卯末辰初,沈胜衣终于来到了泰安县城前,他没有进城,绕到城东郊,问了两个人,总算问到桃花庵所在。
桃花庵在一片桃林中,沈胜衣虽然奇怪一座尼庵竟然建筑在这种地方,仍毫不犹疑地催骑奔进去。
桃花仍然盛开,触目一片桃红,前行十数丈,千树桃花中已可见一角飞檐,也正当此际,一声长笛突然传来。
沈胜衣入耳惊心,好像他这种高手,当然听得出吹笛的那个人内力深厚。
他来见的人应该没有这种闲情,难道金龙堂的人已经捷足先登?马没有停下来,沈胜衣力催奔前,再前行五丈,便看见那个吹笛的书生趺坐在桃树下的一块大石上。
书生一身青衣,面目姣好如女子,十指纤细,看年纪还不到三十,长笛三尺,银光闪动,越吹越嘹亮,并非不动听,只是稍嫌急激。
沈胜衣催骑再前,那匹马越接近越显得不安定,越走越慢,希聿聿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一夺一落,千百朵桃花同时无风飘堕,仿佛平空洒下了一阵红雨。
落花如梦凄迷,沈胜衣抬手接下了花朵,悠然下马,一甩缰绳,那匹马低嘶着踱了开去。
笛声未绝,沈胜衣前行三步,倏地挥手,接在手中那朵桃花立时箭矢也似射出,不偏不倚,射进了笛管内。
笛声立断,书生面色一变,长身而起,沈胜衣这才道:“得罪。”
书生冷笑道:“摘叶飞花,不见得有何了得。”
“与阁下笛摧千朵桃相较,自是甚远。”
书生银笛一抖,那朵桃花自笛管中粉碎体落,道:“你我都不用客套,有话尽管说清楚。”
沈胜衣道:“青衫银笛,什么时候成了金龙堂的人。”
“早在涉足江湖之前。”
“想不到。”
沈胜衣微喟:“金龙堂的势力果然大得很。”
“我也想不到查四认识的竟然有阁下这种高手。”书生目光暴闪:“可是沈胜衣?”
“正是。”沈胜衣问:“阁下”
书生冷笑:“你只知道青衫银笛,不知道霍青。”
沈胜衣道:“我问阁下作何打算,”
霍青道:“笛吹花落,乃是请阁下知机回头,桃花林已然划为禁地,妄入者死!”
“我已经进来了。”
霍青冷笑道:“沈胜衣何人,当然不是落花所能够惊退。”
“青衫银笛,果然是一个爽快人。”
“人也只来了一个,只要你将我杀掉,便可以进桃花庵,”
“我非进去不可。”
“你这个人的运气真还不错,我正要进去你便来了。”
沈胜衣道:“这说来的确很巧。”
“我方才还还以为是查四真的有本领跑到这儿来。”
霍青银笛横胸:“若我是他,就不会插手过问金龙堂的事。”
沈胜衣淡然道:“因为你也是金龙堂的人。”
霍青冷冷道:“你知道金龙堂的势力有多大?”
沈胜衣道:“我只知道已经进入桃花林,正要进桃花庵。”
“当然你必须先将我击倒!”霍青笛一翻,三枚银针突从笛管射出,品字形射向沈胜衣胸膛。
剑光一闪,银针被击落,霍青的银笛紧接点至,沈胜衣再一剑,亦将之封开。
霍青翻身凌空吹笛,六点寒星从笛上指洞中射出,比方才那三枚更急劲,沈胜衣一引剑斜抹,七点寒星落在剑上“叮叮”声中突然一齐燃烧起来。
这一着实在大出沈胜衣意料之外,霍青也就趁他这一疏神的刹那,凌空一笛疾劈了下去。
沈胜衣的反应却实在敏锐,身形那刹那倒射而出,剑一引“唰”地砍倒了一株桃树,附在剑上的烈火亦烧在桃树上,那株桃树也正倒向霍青。
沈胜衣剑再划前.那株桃树在剑光中断成十二截,每一剑断树而过,都是划向霍青的要害,霍青倒退一丈,引笛吹,又是三枚银针射至,沈胜衣“一鹤冲天”已拔上树梢,天马行空般一跨而下,剑斩霍青。
银笛一划接下来剑,霍青身形一变再变,攻出七笛,同时从笛中再射出九枚暗器,时间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与潘玉、郭宽,都是金龙堂主宠爱的四大美人之一,深得爱宠,在金龙堂主教导下,伐毛洗髓,武功之高,在堂中仅次于金龙堂主而已,可惜他现在遇上的却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武功固然高强,临敌经验的丰富更远在他之上。
霍青在看到沈胜衣之前,并不知道来的是沈胜衣,否则他也许会先考虑暂避一旁,会同其他人才采取行动。
到他知道的时候他却是第一个不让自己闪避,与潘玉郭宽一样,他的自卑感很强,因为他本来也是一个太监,也与潘玉一样早已被金龙堂主宠坏,在堂中没有一个人敢轻蔑他们,走在江湖上,轻蔑他们的人也都得死。
幸好他们都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杀的人也还不算太多。
自入金龙堂以来,他们也忘记了有所谓恐惧,所以现在这种感觉袭上心头,整个便崩溃,他也不知道沈胜衣怎能够找到自己笛上的破绽,暗器射空,七笛击尽,突然就发觉沈胜衣的剑已到了眼前。
森寒的剑气摧人心魄,霍青惊呼暴退,一退竟七丈,沈胜衣如影随形,只追出四丈,身形剑势便一顿,那刹那,霍青只觉得眉心一寒,跟前剑光更盛,仍然再退出三尺,后背撞在一株树上,滑倒,一股鲜血突然从眉心进射出来。
沈胜衣剑没有入鞘,接剑转身,目光同时落在左面一株树下,一个少女正立在那里,长发披肩,乌黑发亮,白衣胜雪也似,苍白得怕人,双手捧着一个扁长的锦盒,双瞳剪水,也正在看着沈胜衣。
四目交投,沈胜衣长剑入鞘:“红绫姑娘?”
少女颔首:“查捕头怎么不来?”
沈胜衣道:“他若是能够来,一定亲自到来。”
“伤的很重?”少女追问。
“死不了。”沈胜衣缓步上前:“一个像他这样有名的捕头,仇敌本就不少,何况还有金龙堂的人,能够不死,已是奇迹。”
红绫接问:“事情的始末,查捕头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沈胜衣道:“他答应你只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一个人知道,而且担保这个人的人格。”
“沈公子名动江湖,查捕头一向明察秋毫,也当然不会选择错误,看错了人。”
“正如他的看姑娘。”
红绫目光落在霍青尸体上,道:“你虽然杀了霍青,又是查捕头的好朋友,可是我仍然要看一样东西。”
沈胜衣随即拿出了查四交给他的那枝金钗,红绫目光一转,颔首说道:“可以了。”
沈胜衣说道:“东西其实不是在锦盒内。”
“我不能这样轻率。”
“那我没有看错了。”沈胜衣的目光落在那锦盒上:“这是百巧生的‘天罗地网’。”
红绫诧道:“你知道这东西?”
沈胜衣道:“我看过百巧生的另外三种兵器暗器,那之上都有锦盒之上的花纹,而锦盒的长短厚薄也正与传说中的天罗地网相同。”
红绫道:“天罗地网,百巧生只造得三具,用去一具,一具不知下落,我手中这一具本来被收藏在大内,但落在金龙堂中也已有多年了。”
沈胜衣道:“若非这具天罗地网,霍青只怕早已对姑娘下手了。”
红绫道:“他来了已有半个时辰,就是碍于这具天罗地网呆候在一旁。”
“天罗地网相传一发九九八十一支钢针,劲穿金石,百巧生也曾夸口,天下间没有人能够避开天罗地网的一击,虽然他用第一具的时候没有人在场目睹这东西的威力,可也没有人怀疑百巧生的话。”
沈胜衣一笑接道:“据说他从来没有判断错误过,一双巧手造出来的兵器暗器都能够一如他设计,收到他判断的效果。”
红绫叹息道:“幸好霍青也知道这具天罗地网,只是他今天仍然难逃一死。”
沈胜衣转问:“除了他之外,还来了什么人?”
红绫道:“我只看见他,但他与贵妃一向共同进退,他也许早走了一些,贵妃还是很快会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