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是哥哥。”草儿明亮的眼睛在我决定踏入前扫中我,大大的,仍带着过人的成熟。
漆嫂闻声转头来,目光触及我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手足无措地立了起来。
我未料到草儿这么轻易就认出我是谁,勉强挤出笑容,想跟她们问好,却只迫出一句:“漆经理不在吗?”
不知为何,每入医院里我总会觉出平时万难一见的不舒服——心理上的,尤其是在明知漆灵草的病情还必须对其父不利的情况下。
漆嫂仿佛由找不到话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慌忙答道:“他去见医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要不要坐坐?”
我直觉感到她对我有着相当的排斥情绪,心下微凛。难道她知道我为什么进入名浦的?否则彼此并无瓜葛的情况下,她怎会如此?
但她为何会知道?
草儿未插着针头的右手伸了起来,稚声清澈如水:“哥哥。”
我不觉走入去,探手轻轻与她纤弱得惊人的手掌相握,同时坐到床边。漆嫂并不阻拦地让到一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地反复搅着汤碗。
不知是否正输液的原因,入手仍是那么冰冷,有种不似活人的寒意。
草儿入神地看着我的手,忽然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温暖呢?”
我愕至险不知答,目光触及她期待的眼神,自然而然就柔声说道:“因为你喜欢温暖。”
草儿的手本来软不着力,这时却突地用力一握。我的心瞬间直撞上喉间,因感到她这么一使力,整条胳臂都似要碎裂一般,左手不自禁地前伸扶住她手肘。
心如刀绞。
这是多么脆弱的生命!在疾病面前挣扎的生命,与此纠缠了几乎一生的小生命,无法凭自己存活下来的生命!
忽然之间旧日的画面涌上脑海,狂潮般不可抑制。
也是间狭小的病房,病床上中年男人引颈“咯呵”作声,似乎回到原始社会没有语言功能时的状态,而缠着白纱布的颈间一根管子由喉部以下的气管插入去,藉之使空气能够进入他的肺部。
父亲。
一向强壮、健康和有力、严肃的父亲,竟会有这么躺在病床上不能靠自己活下来的一刻。
那是我毕生最震憾的时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恐惧失去他。而在之前我从未认真听过他一次教训,甚或一句话,还不断令他失望、灰心。
亦是从那次起,医院成为我所憎恶的地方。
“哥哥。”床前的瘦弱人儿轻轻地再唤一声。
我回过神来,双手一起笼住她的小手掌,抑住流泪的冲动。
漆灵草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清晰吐出:“我,喜,欢,你,的,温,暖!”
神经蓦地一震,我有点惭愧地低下头,目光改看她白得透明般的手掌。我竟然要对她的父亲——从小相互依存的父亲——不利,虽然并不是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仍然是伤害。
房间里静寂下来。
草儿轻轻抽动手掌,以得超过年龄不知多少倍地平静说:“可是我没有得到温暖的资格。”
心在这刹那再次颤动。倏然间我感觉到她知道乃父的行为,并且在为此自责和痛苦。她知道的,可是她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她更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做。
白得异常的手慢慢往同样雪白的被子下面缩去。
我伸手捉回她的手,重新双手笼定,向她投以微笑:“你有的!”草儿平静的明亮眼睛终于出现了一线不解,但随即恢复过来,手掌完全放松地任我笼住。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转寰的,只要人仍有感情存在——那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生命的法则第二卷升级进程第二十八章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