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完,那条黑线忽分为二,势弱力尽,一起坠落他面前,看清楚了,那是两个圆形的壳。
只两个圆形的壳,既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这有什么可怕的?西门邪还称它极其歹毒霸道!
柳燕翎正在心念转动,鼻端忽然嗅进一股极其轻淡的异香,他明白了,心里一跳,道:“公孙大侠,原来你这东西里暗藏”
只觉眼黑头昏,站立不稳,身子为之一幌,他大惊,忙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道:“这东西虽然歹毒,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一阵晕眩,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幌,往后便倒,这时候他还拚一口气道:“我弄巧成拙,黛妹小心自己。”
柳兰黛大惊失色,及时出手扶住了柳燕翎,叫道:“翎哥,你怎么了,你”只听公孙明厉笑说道:“西门邪没有欺我,这东西果然好用”
笑声一敛,冰冷说道:“他中了一种能使人昏睡不醒的毒,十妹,放开他。”
柳兰黛目光一凝,道:“三哥,这东西是西门邪”
公孙明道:“不错,是西门邪给我的,放开他。”
柳兰黛贝齿一挫,咬牙说道:“好个西门邪”
公孙明道:“十妹,我叫你放开他。”
柳兰黛道:“三哥,我听见了,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
分孙明道:“十妹要我明白什么事?”
柳兰黛牙一咬,心一横,道:“是我自己愿意跟柳燕翎的。”
公孙明一怔,道:“十妹,你怎么说?”
柳兰黛道:“三哥没听见么,是我自己愿意跟柳燕翎的。”
公孙明脸色一变,旋即点头悲笑道:“十妹,你的意思我懂,但你不能这么委曲自己,纵然他毁了你,你也不能就这么跟了他”
柳兰黛道:“三哥,我愿意”
“当然,十妹!”公孙明道:“你是不能不愿意,十妹,别这么委曲自己,在你几个兄长眼中,你仍跟以前一样,放开他,让我杀了他,然后带你找大哥他们去。”
“不,三哥!”柳兰黛摇头说道:“你不能杀他,我也不能让你杀他。”
公孙明道:“十妹,我说过,我明白,我懂,可是我更说过你不能这么委曲自己就这么跟了他,你要知道,是他毁了你”柳兰黛道:“三哥,说句任你也许不相信的话,我仍是清白女儿身”
公孙明一怔道:“十妹,你怎么说,你你仍是”
柳兰黛道:“柳燕翎他根本没有动我”
公孙明定了定神道:“十妹,我不信,我不敢信,柳燕翎是武林皆知的色中恶魔,凡是稍具姿色的妇女,只被他碰上便无一幸免,像你,十妹,你风华绝代,容貌盖世,既落人他手,又怎会”
柳兰黛道:“我可以告诉三哥,他本来是要毁我的,可是后来总之他没有动我是实,我也可以告诉三哥,他之所以被称为色中恶魔,那并不能怪他,而是”
公孙明悲笑摇头,道:“十妹,你的心意我懂,我明白,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柳燕翎,你不必替他掩过饰非,洗刷罪孽了,今日他落在我手,我若不杀他无以对天下妇女,也无以对几位兄弟跟十妹,十妹,听你三哥的”
柳兰黛道:“二哥,你可知道三字‘不相信’害过多少人了?”
公孙明道:“我明白,但至少我不会冤枉柳燕翎。”
柳兰黛道:“事实上三哥确实冤枉了他。”
公孙明两眼一睁,道:“十妹,你”老脸上倏现不忍色,威态一敛道:“十妹,这一点我就不明白,他既然没有动你,你该巴不得赶快离开他才对,怎么反而”
柳兰黛道:“我可以告诉三哥,那是因为当世之中只有我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有着怎么样的心情,我要改变他,也要为当世妇女姐妹们尽点心力。”
公孙明道:“十妹,当世之中,无人不知柳燕翎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必再欺骗三哥,也不必再为他掩过饰非,洗刷罪孽了,一句话,你只是怕我杀他而已,可是今天我非杀他不可了。”
柳兰黛美目一睁,道:“这么说,我说了这么多,三哥是一句也不肯信了?”
公孙明道:“十妹原谅,我不能信,也不敢信。”
柳兰黛道:“这么说,三哥今天也非杀他不可了?”
公孙明毅然点头道:“是的,十妹,我说过,今天他落在我手,我若不杀他,无以对当世妇女,无以对天下武林,无以对”
柳兰黛截口道:“假如我不让三哥杀他呢?”
公孙明抬头说道:“十妹,你拦不了我,任何人也拦不了我。”
柳兰黛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拦不了三哥,我也不敢拦三哥,可是我要告诉三哥,三哥杀他一个,就等于杀三个。”
公孙明目光一直道:“十妹,这话怎么说?”
柳兰黛道:“三哥,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有了身孕了。”
公孙明脸色大变,失声说道:“真的,十妹,这这这是真的”
柳兰黛凄然说道:“这种事难道我还会骗三哥不成。”
公孙明须发猛张,机伶暴颤,厉喝一声:“好畜生,柳燕翎,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疯狂一般地扑到,运起双掌向柳燕翎当头猛然劈下。
这大出柳兰黛意料之外,在她以为这么一说她这位公孙三哥必然会不忍而退,谁知道她这么一说反把公孙明激得人若疯狂,神色凄厉地扑了过来。
她先是一怔,继而魂飞魄散,心胆欲裂,一声三哥还没叫出口,公孙明的双掌已然到了柳燕翎头顶,眼看着柳燕翎就要魂断公孙明一双肉掌之下,蓦地
一声朗喝传了过来:“公孙大侠掌下留人。”
人随声到,一条白影划空射至,双掌一伸,恰好抵住公孙明的双腕,只一震一抖,公孙明两只手臂飞起,人则踉跄而退。
他定神凝目,已看清来人,一怔之后脱口叫道:“黄老弟,是你。”
可不是么,来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白里透黄的一张脸,不是那位黄玉黄先生是谁?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公孙大侠,是我,黄玉,难得公孙大侠还记得我。”
公孙明道:“黄老弟是公孙明的救命恩人,公孙明何曾一日忘怀,只是,黄老弟,公孙明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目前连我自己也不敢说伸手伸得对不对。”
公孙明又是一怔,诧声说道:“黄老弟这话”
“黄大哥,是你。”这时候柳兰黛才定过神夹,脱口叫了一声。
黄先生张眼含笑点头,道:“是我,柳姑娘还记得我么。”
柳兰黛道:“记得,我怎会不记得。”
黄先生看了昏迷不醒的柳燕翎一眼,道:“柳姑娘,此人是‘青龙’柳燕翎。”
柳兰黛道:“是的,黄大哥。”.
黄先生道:“记得和二位分手的时候,我就叮咛柳姑娘小心,没想到我不幸言中,这”转眼望向公孙明,道:“公孙大侠,我在一旁听了很久,内情如何,我多少清楚一点,我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暂饶柳燕翎一命。”
公孙明道:“黄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我刚才说过,我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等过些时日只要我发现自己做的不对,我会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不过今日务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放过柳燕翎。”
公孙明惨然说道:“黄老弟,你这话令公孙明难懂。”
黄先生笑了笑道:“公孙大侠日后总会懂的,何必急于一时。”
公孙明道:“黄老弟,你要知道,今天我要放过柳燕翎。”
黄先生道:“公孙大侠,人是我担下的,倘有什么罪孽,自然由我承担,跟公孙大侠无关。”
公孙明双眉微扬道:“黄老弟,公孙明倒不是怕有什么罪孽,而是”
黄先生截口说道:“无论怎么说,今天务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
公孙明微一摇头道:“黄老弟,你要原谅。”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孙大侠若不肯卖我这个面子,我的一身所学无不下于柳燕翎,有我在此,公孙大侠请自问能否如愿得手。”
公孙明脸色一变道:“黄老弟的意思是说,假如公孙明执意非杀柳燕翎不可的话,黄老弟你就会出手阻拦。”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是的,公孙大侠,我正是这个意思。”
公孙明目光凝注道:“黄老弟,你也明白柳燕翎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明白黄老弟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黄先生道:“公孙大侠,我不说过么,目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不过,过些时日只要我发现自己是做错,我自会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处置。”
公孙明道:“黄老弟是认为柳燕翎这个人目前还不该死?”
黄先生道:“可以这么说,公孙大侠愿意卖我个面子么?”
公孙明沉默了一下道:“黄老弟,过些时日你自会把柳燕翎交给公孙明处置,这话可是你说的。”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但那要我发现自己是做错了,倘若我发现自己今天救柳燕翎是救对了,我不但不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处置,反而我还要阻拦任何人对他的攻击。”
公孙明道:“黄老弟,怎么样叫对,怎么样叫错?”
黄先生道:“这我自己明白,公孙大侠日后也自会明白,现在请别问。”
公孙明道:“黄老弟,我知道你是位奇人。”
黄先生一笑说道:“公孙大侠夸奖,也请别拿话扣我,我这个人虽然无籍无名,但尚能明辨是非,一诺千金。”
公孙明点头道:“那好,黄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天我不能不卖黄老弟的这个面子,我暂时放过柳燕翎,只是我能带走十妹”
黄先生道:“当然,只要柳姑娘愿意跟公孙大侠走,我无权干涉。”
公孙明转眼望向柳兰黛,刚一声“十妹”
柳兰黛已然抬了头,道:“三哥,你要原谅,我不能撇下他跟你走。”
公孙明道:“十妹,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刚才说过,在诸兄长眼里,你仍跟以前一样,你的孩子也自有诸兄长替你抚养。”
“不,三哥。”柳兰黛抬头说道:“我不能让孩子出世见不着父亲,三哥的好意我心领,我不能跟三哥走,同时我请三哥代我转告大哥,柳兰黛从此自‘十奇’中除名,请诸兄长不要以我为念。”
公孙明老眼暴睁,道:“十妹,你这是”
柳兰黛脸色冷漠,抬头说道:“我心意已决,三哥不必再多说了。”
公孙明道:“十妹”
柳兰黛冷然说道:“三哥可以请了。”
公孙明身躯暴颤,哑声说道:“好,十妹,我走,诸兄长但有三寸气在,总会把你接回来的,十妹自己保重。”头一低,转身如飞而去。
柳兰黛没有说话,扑簌簌垂落清泪两行。
黄先生是个明白人,这时候他没说一句话。
而,旋即,柳兰黛举袖拭泪,道:“黄大哥,请别见笑。”
黄先生道:“柳姑娘,这是人之常情,也只有性情中人才会这样。”
柳兰黛道:“黄大哥,援手之德,柳兰黛感同身受。”
黄先生微一抬头道:“柳姑娘,请别这样说,目前我还不知道”
柳兰黛道:“不必多候时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黄大哥,黄大哥是没有伸错手,更没有做错事。”
黄先生凝目说道:“是么,柳姑娘?”
柳兰黛道:“柳兰黛愿以性命担保。”
黄先生微呼了一口气,道:“那么我就不会愧对世人,愧对自己的良心了。”
柳兰黛转望公孙明逝去处,美目中又现泪光,道:“我太伤三哥的心,还有诸兄长”
黄先生道:“柳姑娘,即使是为真理,为正义,起先也难免不为人了解的,让少数人伤心悲痛也在所难免。”
柳兰黛收回目光,深深一眼,道:“谢谢黄大哥教我。”
黄先生目光落在柳燕翎脸上,道:“柳姑娘,他是中了西门邪的毒?”
柳兰黛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可是我明白这是西门邪的阴狠奸计,他欺骗我俩不成,所以告诉三哥。”
黄先生目光一凝,道:“假如柳姑娘愿意的话,我请柳姑娘跟我到一个僻静处去谈谈,这儿人多眼杂,有所不便。”
柳兰黛道:“黄大哥既有所谕,柳兰黛自当敬遵。”
黄先生笑道:“柳姑娘言重了,请把柳燕翎交给我。”
话落把手伸了过去,柳兰黛一声:“有劳黄大哥了。”
毫不犹豫地把柳燕翎交了过去。
黄先生接过了柳燕翎,道:“柳姑娘请跟我来,西门邪就在左近窥伺,请不必在意。”
扶着柳燕翎,沿着鸳鸯湖畔往东走去。
柳兰黛装作不知道,当即迈步跟了过去。
走没多远,黄先生在湖畔一块大石前停下,道:“这附近没有可资隐身之处,人家看得见咱们,咱们也看得见人家,该比人家看不见咱们,咱们也看不见人家的地方好,柳姑娘请坐下歇歇。”
他把柳燕翎放在那块大石上,然后在柳燕翎身边坐下。
柳兰黛没有客气,也在大石上坐下。
坐定,他两个开始了谈话,这地方的确好,别人无法靠近,就无法听见他两个都说了些什么。
虽听不见,但看得见,没多久,黄先生伸手交给柳兰黛一样东西,然后他离石站起飘然往东而去。
随即,柳兰黛把那样东西投进了柳燕翎的嘴里,转眼间柳燕翎自石上一跃而起。
他两个又说了一阵,柳燕翎抬眼直往东看,似乎在找黄先生,但黄先生已走得没了踪影。
之后,他两个离开了那块大石,又折回了原路。
刚到适才跟公孙明搏斗处,一声轻笑传了过来:“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抬眼一看,只见身左十丈外,一株大树下侍立一人,背着手,满脸是阴鸷奸笑,正是“毒龙”西门邪。
柳燕翎低低一声:“黛妹,等他过来。”
两个人立即停了步。
转眼间西门邪走近,柳燕翎抢先冷冷说道:“西门邪,我正在找你。”
西门邪笑道:“我也明知二位正找我,所以自动送上门来。”
柳燕翎冷然说道:“那最好不过,西门邪,这儿人太多,不便说话,你可愿跟我找一僻静处,好好谈谈去?”
西门邪目光转动,嘿嘿笑道:“如果是只为说话的话,我以为不必往别处去。”
柳燕翎道:“你知道不单是谈话。”
西门邪笑道:“所以我不跟你到僻静处去!”
柳燕翎冷笑说道:“怎么?你这个武林人闻名丧胆的‘毒龙’,怕我这个‘青龙’么?”
西门邪摇头笑道:“别激我,柳兄,西门邪向来不吃这一套,固然,你在‘九龙’之中列名在我之前,那表示你一身所学比我略高一筹,而我仗恃着独步宇内的一个‘毒’,一旦拚斗起来,并不见得就会鹿死你手。”
柳燕翎道:“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到僻静处去?”
西门邪道:“我是非不敢,实不愿也。”
柳燕翎道:“我不觉得你这不敢与不愿有什么分别。”
西门邪抬手摇道:“柳兄,慢言拚命事,你且平心静气容我问,你所以痛恨我,要找我拚命,是不是我赠给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然后又把二位和盘托给公孙老三。”
柳燕翎道:“你以为还有别的原因么?”
西门邪摇头说道:“如果真是为这,柳兄你就错怪西门邪了。”
柳燕翎冷笑说道:“我怎么错怪你了,你几乎害得柳燕翎魂断嘉兴,尸陈名湖,这总是事实,不是冤枉你吧。”
西门邪微一点头道:“我赠给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然后把二位和盘托给了他,这确是事实,我不敢不承认,只是如若柳兄说我几乎害得柳兄魂断嘉兴,尸陈名湖,这我不能承认,而且我还有辩。”
柳燕翎道:“若不是柳燕翎一位朋友来得快,你还有什么辩?”
西门邪道:“柳兄,请再平心静气容我一问,你可知西门邪赠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在先,把二位和盘托给公孙老三于后,用意何在?”
柳燕翎冷笑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然是想假手公孙明杀我柳燕翎,取我柳燕翎的性命了。”
西门邪摇头说道:“只听柳兄这一句,就可知道柳兄是大大地错怪了西门邪了。”
柳燕翎双眉一扬,震声说道:“西门邪,事实明确,你还说我是”
西门邪忙双手连摇地道:“柳兄,慢动无名,且息雷霆,听西门邪再说一句。”
柳燕翎威态不敛,冷然说道:“你说。”
西门邪道:“柳兄,说来你也许不信,西门邪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借刀杀人,假手公孙老三取柳兄的性命,公孙老三所以能制住柳兄,使的是毒,我用毒远较公孙老三为高明,东西原是我的,我自己也能用,假如我真要杀柳兄,何必假手公孙老三”
柳燕翎道:“你假手公孙明,你手上便不会沾有血腥,如此自不必担心我柳燕翎的友人找你寻仇报复了,”
西门邪倏然笑道:“柳兄聪明一世,怎糊涂一时,柳兄所谓友人,当是指柳兄的红颜知己柳姑娘,柳姑娘冰雪聪明,不会不知道这是我借刀杀人的毒计,岂不是仍会找我寻仇,这跟我自己下手有什么分别?”
柳燕翎呆了一呆,道:“那你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西门邪道:“柳兄如今是否已经相信,西门邪意不在杀柳兄了。”
柳燕翎道:“我生平不惯作虚言,我只信几分,并不完全信,且说说你那别有的用意,别有的具心。”
西门邪目中异采飞闪,一点头道:“我遵命,柳兄,西门邪的用意,无非是让柳兄知凶险,明利害,回心转意,偕同柳姑娘到‘忘忧谷’过那神仙生活去。”
柳燕翎道:“这有点像逼人上梁山。”
西门邪道:“是有点,但‘忘忧谷’绝不是梁山,西门邪那位友人也绝不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所谓替天行道的草寇,他是位隐世高人,西门邪的用心只在成人之美,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柳燕翎冷笑说道:“你似乎过于热心了些。”
西门邪一点头道:“不差,一点也不差,柳兄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话算是说对了,西门邪天生这种贱脾气,别人闲事我既伸了手,就非管到底不可,不到一个成字,绝不甘休罢手。”
柳燕翎道:“也许你确是当世唯一的热心人,只是你这个做法太阴了些,简直是夺柳燕翎的性命,害我”
“不,不不,柳兄。”西门邪摇头截口,道:“也许柳兄没发觉,当公孙老三向柳兄频施煞手的时候,西门邪就隐身在左近。”
柳燕翎道:“我知道,你是想看我血溅魂断,引为乐事。”
西门邪道:“柳兄这么想,不但是大错特错,而且大大地冤枉了西门邪。”
柳燕翎道:“怎么,我又冤枉了你,难道不是?”
西门邪道:“自然不是。”
柳燕翎冷笑道:“我想不出你隐身左近,会有什么别的用意。”
西门邪道:“有,柳兄,我所以隐身左近,只为伺机出手相救。”
柳燕翎道:“伺机出手相救,你要救谁,公孙明仰或是柳燕翎?”
西门邪道:“公孙老三身怀我那颗好东西,已胜券在握,稳立不败之地,我伺机出手相救的,自然是柳兄你。”
柳燕翎仰天纵声大笑,叫道:“西门邪,你把柳燕翎当成了三岁孩童。”
西门邪双眉一耸,两手一摊,道:“我句句实言,柳兄不信,我莫可奈何。”
柳燕翎道:“那你就别怪我找你拚命。”
西门邪道:“柳兄找我拚命事小,柳兄跟柳姑娘的一辈子事大,听说‘十奇’的另几位已在来‘嘉兴’途中,柳兄不想到‘忘忧谷’去了。”
柳燕翎道:“何必非到‘忘忧谷’去不可,我二人另有好去处。”
西门邪目光一凝,讶然说道:“怎么?柳兄二位另有好去处?”
柳燕翎道:“不错,我二人另有好去处,你可愿听听。”
西门邪一点头道:“我确想听听当世之中,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忘忧谷’更美好的。”
柳兰黛突然扯了柳燕翎衣角一下。
柳燕翎却道:“无妨,黛妹,告诉他也好让他知道咱们并不是非欠他的人情,非到那‘忘忧谷’去才能无忧无虑地过神仙生活。”一顿接问道:“西门邪,你看见刚才救我的那个人了。”
西门邪道:“当然看见了,也就因为他出了手,所以我才没有现身。”
柳燕翎道:“西门邪,你该现出身的,无论怎么说你都该抢在他前头现身出手的,等听了我的后话,你会懊悔死。”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这话我懊悔什么?又何至于懊悔?”
柳燕翎道:“懊悔你没有抢在他前头现身出手。”
西门邪目光一转道:“柳兄是位爽快人,何如直接了当,干脆明说。”
柳燕翎道:“你听着,此人姓黄单名一个玉字,他救了我,为免‘十奇’的另九个再找我二人麻烦,发疯一般地拚命,他指点了我二人一个去处。”
西门邪一怔,道:“弄了半天原来是他柳兄,他指点二位怎么样个去处?”
柳燕翎道:“他要我二人去找‘檀香车’,并给了我二人一枚‘玉龙’信物,他说这枚信物是不久之前‘檀香车’主给他的,只凭着这枚信物,‘檀香车’主自会带我二人到一个好去处去!”
西门邪呆了一呆,目中异采飞闪,道:“原来他要二位去找‘檀香车’柳兄,他的话可以相信么?”
柳燕翎道:“他救了我,而你却在害我,两者比较起来,你以为我会信谁的,自然我宁信他的,不信你的。”
西门邪微一摇头道:“姑不论柳兄信谁的,柳兄又怎知‘檀香车’主带二位去的那地方,会比我那友人的‘忘忧谷’更美好?”
柳燕翎道:“你忘了么?我相信他。”
西门邪摇头说道:“柳兄,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半点不假,你上了人的当,受了人的骗,进了人的圈套了。”
柳燕翎道:“怎见得我”
西门邪道:“一言以蔽之,只因这世上没有比‘忘忧谷’更美好的地方。”
柳燕翎道:“无如我信他而不信你。”
西门邪耸肩摊手,道:“既然这样,我不便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柳兄请尽管找那‘檀香车’去,日后只发现那地方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再回过头来,我仍然欢迎!”
柳燕翎道:“真的么?”
西门邪道:“当然是真的,西门邪生平无真话,只有对柳兄说的这番话是绝真不假,信不信全在柳兄。”
柳燕翎冷笑说道:“这么说来,你的用心就不单是成人之美。”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这话”
柳燕翎道:“假如你是怀成人之美的君子胸怀,我二人如今有了更好去处,你该替我二人庆幸才是,如今不但未见你为我二人庆幸,反见你一昧阻拦我二人前去,足见”
西门邪截口说道:“我根本就不以为世上还有比‘忘忧谷’更好的地方,我怎会为二位庆幸?当然我也要一昧阻拦。”
柳燕翎冷笑摇头,道:“我不这么想。”
西门邪道:“那么柳兄以为”
柳燕翎道:“我觉得你好像是想尽办法争取我二人。”
西门邪神情震动“哈!”地一笑道:“争取二位?我为什么要争取二位,是二位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我想干什么?柳兄要这么想,也只有随柳兄了,我仍是那句话,二位尽管去找‘檀香车’,日后如发现那地方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请回过头来找我,我仍然欢迎,言尽于此,二位请吧,此刻,我要告”
他“辞”字未出,柳燕翎突然抬了手,道:“慢着,西门邪,你我间的正经话还没有谈。”
西门邪点头笑道:“我知道,但我不会跟柳兄往僻静处去的”
柳燕翎道:“西门邪,去不去在你,只是你要明白,必要时我不惜惊世骇俗,就在这‘鸳鸯湖’畔跟你放手一拚。”
西门邪摇头笑道:“柳兄,且慢言一个‘拚’字,容我进一句忠言,此处人多,附近也不乏武林同道,万一我被逼无奈,把二位和盘托给各路英雄,只怕倒霉的不是我而是二位。”
柳燕翎一惊色变,喝道:“西门邪,你敢。”
西门邪阴笑说道:“我本不敢,但一旦被逼急无奈,为了自己,那就很难说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一旦到了万般无奈的时候,为了自己,谁还会顾那么多别的。”
柳燕翎神情震动,立即怔住。’
西门邪趁势拱手,含着阴笑转身而去。
很快地,西门邪不见了,柳燕翎笑了:“黛妹,那位黄大哥高明,用上他这一着,轻易地诈出西门邪跟霍冷香果然是一路之人。”
柳兰黛道:“怎见得?翎哥!”
柳燕翎笑道:“不很明显么,他虽然狡猾没直接承认,但他并没有当真阻拦咱们去找‘檀香车’,在咱们表明不去他‘忘忧谷’之后,他也没有向咱们施毒,这就够了。”
柳兰黛目射敬佩异采,道:“黄大哥的确是位奇人,是位高明人物,只是遍数武林,怎找不到这么一位黄玉?”
柳燕翎道:“那谁知道,不过,黛妹,成了名的人物也许是真高明,而高明人物不一定就非是成了名的不可,有的隐世奇人不愿扬名,不愿意闯荡,所以他们永远藉藉无名,默默无闻,所以说宇内之大,无奇不有,深山大泽,尽多异人。”
柳兰黛道:“以我看,黄大哥的智慧与所学,在‘十奇’之上,应该跟‘九龙’不相上下。”
柳燕翎道:“怎见得?”
柳兰黛道:“要不然他怎能轻易震退三哥。”
柳燕翎一点头道:“不差,只是黛妹还忘了一点,我这个名列‘九龙’之内的人物,也曾折在他手下,而且败得够惨。”
柳兰黛道:“真的,我忘了,这么说,论所学他犹在‘九龙’之上。”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应该,当日我那么对他,今天他这么对我,如今想想实在够我羞愧的,好人永不寂寞,这句话不差,也唯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才能有机会亲近真正的高人,多少年来我只有这一步是走对了,黛妹,我感激”
柳兰黛欣慰而感动,她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只有这种收获,就是再多牺牲一些她也愿意。
她握了握柳燕翎的手,柔声说道:“翎哥,这主要的还是在你自己,你使一般人羞愧,更让我敬佩,我希望武林同道能跟我一样,也跟黄大哥一样看你,知道你。”
柳燕翎一笑说道:“黛妹,只能以心中无个愧字,何求人知道,走吧,遵黄大哥所谕,咱们往‘烟雨楼’走走去。”
拉着柳兰黛往湖边走去,很快地,他俩跨上了一叶小舟往湖中荡去。
在“鸳鸯湖”畔的另一边,有三棵并排的大柳树,躯干合围,浓荫蔽天,尤其垂丝千条浓绿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