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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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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珠负手踱着,他和李梦帆谈不上什么深厚交情,可以说认识不多。但由于他的所作所为,已竖立了崇高的人格典范。

    隆贝勒要玉珠相信这件事,他怎么能信,也怎么可能信?

    可是玉珠也不是个没头脑的人,道:“隆贝勒,据本爵所知,你在宗人府挂名吃俸禄,却是逍遥自在,吃喝玩乐。了不起的工作,不过是为皇上弄弄马,陪皇上打打猎而已,你怎么忽然间关心起社稷及太上皇来了?”

    “这,隆贝勒道:“珠王爷,您这话未免太过份了,好歹我也是觉罗氏的后代,人不亲土亲,要说玩乐,哪个皇亲会免俗?一个人只要大节不失,小节可以不拘。”

    玉珠知道这人很会耍嘴皮子,但这件事又死无对证,除非能找到李梦帆或是那尊雕像才能弄个清楚。

    玉珠道:“就算你认为有此可能,事情还没弄明白,可以随便抄家以及扣押辅国公吗?”

    “王爷,这件事只怕是太上皇的授意。”

    玉珠一怔,道:“什么?太上皇已知道这件事?”

    “若非太上皇震怒,就连白家也不能随便由刑部一纸命令抄家的。”

    玉珠愣住了。

    在皇上面前,他的话甚有份量,可是太上皇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刚愎自用,很少人能影响他,连皇上都不能。

    而能影响太上皇的人,可能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和。

    这么一想,玉珠的虎目中又射出棱芒。

    可是玉珠冷笑道:“隆贝勒,你和容格格的事儿怎么样了?”

    “这难难”隆贝勒虽聪明,反应毕竟没这么快。

    玉珠道:“怎么?非她不可吗?”

    “王爷,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似乎是很多人常犯的毛病。”这话连玉珠也包括在内了。

    神力王对霜姑娘不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玉珠哪会听不出来,道:“隆贝勒,由于容格格对你的冷淡,以及容格格的接近李梦帆,会不会是你管这件事的主要动机?

    “王爷,这太冤枉了!”隆贝勒听了心中一跳。

    “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件事的?”

    “只是以宗人府的一分子来管这档子事。”

    “如果找不到那东西,也找不到李梦帆,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追查,此事非同小可,宁可冤枉无辜”

    “隆贝勒,这句话要谨慎采用,也不能随便抓人。”

    “是的,王爷!”

    隆贝勒走后,玉珠嘱四护卫监视着隆贝勒及和。

    小蝙蝠在一家饭馆吃饭。

    这小子可算是回锅油条了,真正是个玻璃心肝的人物,但他也会吃了个大亏,吃完了饭一掏,囊空如洗,一文不鸣。

    当然,他知道袋内本有六七两银子的。

    他不能不佩服这个剪绺的人物手法高明。

    看看座上食客,大约有六七个人,有的乡下人打扮,有的像商贾,只有一个看不出是干什么的。约三十出头。精瘦而目光炯炯有神。

    可是捉贼捉赃,既没看到这人曾接近过他,不能诬栽。

    “客官。”小二道:“一共是二两三钱银子!”

    一顿饭吃了二两多银子,是因为他喝了好的汾酒,叫了翅子和燕窝,几乎吃了一般小家庭半个月的伙食钱。

    小蝙蝠的手在袋内掏不出来,道:“小二,叫你们掌柜的给挂上,明天带来!”

    小二道:“客官,那牌子上明写着‘现钱交易,赊欠免谈’,客官,小店没有帐。”

    “没有帐,买一本嘛!”

    “客官,小的是说小店概不挂帐。客官,您是初来北京的吧?要是一时不便,这儿有亲友,小的可以跟您去取。”

    小蝙蝠道:“唔!亲戚倒是不少,只是没有混好,不好意思上门而已,像泰丰堂的东家、东来顺的掌柜、同仁堂的二掌柜,都是近亲,至于权贵方面,隆贝勒听说过吗?”

    小二-怔,道:“当然,当然”

    “他是我的表侄,我在北京长大的,怎么会是初来北京?”

    那个看来三十出头,不知干什么的开口道:“嘿!有这么多的大掌柜和皇亲国戚的亲友,居然付不出二两多银子的饭钱,未免也太笑话了,我说老弟,你刚说过的是老北京对不?”

    “是啊厂小蝙蝠道:“不是吹牛,闭上眼睛我也可以绕皇城一匝。”

    “好好,那好极了!,,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道:“北京有内城外城之分,你只要说出一共有多少城门,这点饭资我就一起算,就算请你老弟的客好了。”

    小蝙蝠道:“这算什么?这以这种问题来考一个京油子,这这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小二,你说是吗?”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焦急。

    人往往犯一种不求甚解的小毛病,越是身边事物越以为太单纯了而不去记它。况且内外城的城门数字,并不像一般县城,铁定是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就在小蝙蝠抓耳搔腮时,忽然有一股细微却字宇清晰的声音传来,不由一喜,他几乎已听出是谁的声音来了。

    小蝙蝠停止抓耳搔腮,道:“请问这位乡亲高姓大名?”

    “我姓贾。贾宝玉的贾。”

    “贾兄,你是刚来北京的吧?”

    “你怎么会说我是初宋乍到的?”

    小蝙蝠已成竹在胸,摇头晃脑地道:“要不是初来北京,怎么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那汉子撇撇嘴道:“这对很多人来说,一点也不幼稚,尤其是对一位有骆驼不吹牛,有大象不吹骆驼的人”

    小蝙蝠道:“其实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我可以派小二就到我的亲友处去拿,这样好了,我要是答得上来,你输三百两”

    “答不上来呢?”

    “我输三百零一两。”

    “好,就这么办。”这人已掏出了一叠银票,挑了一张放在一边,大概是三百两票额的。

    小蝙蝠道:“里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典一口钟。”

    所谓“九门八典一口钟”是指内城九门的门楼上,共有八座门楼上挂着典(用铁铸造),一座城楼上挂的是钟,那汉子不由一怔,立即哈哈大笑道:“我考的是这位小兄弟,可不欢迎多嘴多舌的人”抓起桌上银票,向另一边约一丈外桌上的食客掷去。

    一张银票其薄如絮,但却带着劲风,有如一片薄铁切向那位食客的咽喉,但那个食客却以二指捏住了。

    小蝙蝠本以为要把银票丢给他,那人一接住,这才看出,正是李大侠李梦帆,商贾打扮,似乎未带兵刃。

    而刚才以蚁语传声告诉他答案的,也正是李梦帆。

    小蝙幅刚才就听出是李梦帆的声音了。

    李梦帆一看,银票的反面,潦草地写了一些字:除了本人与小蝙蝠,其余五人都是大内的高手,为你而来,请冻离去。

    李梦帆道:“这位兄台把银票丢了给我,而不给答对的小兄弟,是什么意思?”说着又把银票丢了回去。

    “谁要你多嘴多舌?本就打算送给你的。”

    “谢了!”说完,李梦帆丢下一块碎银就走了。

    果然,五个食客各自丢下饭资,先后跟了出去。

    小蝙蝠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甘落后。

    当然,那位丢银票的人也不会放过这大开眼界的机会。

    刚才还是彩霞满天,才这一会儿,天就黑下来了。

    西城有座鸭子庙。

    这儿,白天很少人经过,入夜更是荒凉。

    此刻,鸭子庙不太大的院中,已经被摆平了一个。

    这也不能怪李梦帆,因为这人等于离群的孤雁,先到了一步,李梦帆只用了四招半。

    另外四个陆续到达。

    他们乍见地上的伙伴印堂正中有个血洞,不由惊怒交集。李梦帆道:“李某与五位素昧平生,为什么事,要找李某?”

    为首一个颇为斯文的道:“因为朋友已是钦犯。”

    李梦帆道:“哦!原来五位是六扇门中的人?”

    “不错,姓李的,是跟我们去谈几句话呢?还是非要我们动手不可?”

    李梦帆道:“李某实在不知所谓‘钦犯’之名由来?请说说看,也让我斟酌一下。”

    为首的道:“事关机密,上面交待,只说明你渎亵太上皇,详情不知,目前抓你的有多路人马,你会不知道?”

    李梦帆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请问五位是”

    为首的道:“死的那位是‘秦岭飞狼’吴德,我们四人是‘太行三雁’周家兄弟,另外一位是‘太白神君’的高足韩大侠。”

    这些人李梦帆自然都认识,都不是好东西,且有采花前科。

    以名气来说,可能已死的“秦岭飞狼”最弱“太行三雁”周天佐、周天佑和周天仕,传说都以轻功见长。

    至于“太白神君”这是宇内数大高手之一,他的首徒,应该不是庸手。看来今夜有一场血搏了。

    李梦帆道:“周大侠,请问四位的上司是哪位主儿?”

    老三周天仕道:“在皇亲国戚年轻一辈的人物中,除了神力王,还有谁”说到这儿,立刻被老大周天佐挥手止住了。

    所以,李梦帆已经很明白那主儿是谁了。

    他本来想以较温和的方式来洗刷自己的罪名,但这些日子来,弄清了个中阴谋之后,他知道这是难以收效的。

    周天佐道:“怎么样?李大侠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梦帆道:“四位连差遣你们的主儿是谁都不敢说,那我会跟你们去吗?”

    “太白神君”首徒韩起首先亮兵刃欺身,周氏兄弟不敢怠慢,刀已在手,立刻形成了包围之势。

    天上无星月,小庙院内更黑,只有五个人十只眼睛在黑夜中扫视着对方的要害,和兵刃上的闪烁寒芒,互相辉映。

    森森刀光在李梦帆的四周交织成密密的光网。

    周氏兄弟的轻功的确不弱,三把刀攻时有序,守时也不乱,加上韩起的钺神出鬼没,不是身怀绝技的人,遇上这等场面,能支持个二十招已是很不错了。

    二十招过,周天佐道:“咱们来时立过誓,不能达成任务,不必回到那个签押房去”

    这句话无异强心剂,瞬间三把刀交互劈扫三十九刀,钺也砍刺一十三下,如果他们是四根弹簧,也拉到了最大限度。

    再拉一点即会绷断。

    因而,他们的嗓子中发出“勒勒”之声。

    他们浑身的关节也发出了不堪负荷的“格格”声。

    因为那柄剑的寒芒,正在向他们反包围,反交织成绵密的光网,似要把他们四人变成茧中的蛹。

    他们之所以在临行前立下誓约,是因为他们不信,他们不相信李梦帆会比他们的师门还要厉害。

    因为他们的师门,也未必能击败他们四人全力联手一击。

    但是,事实是非常残酷的。

    任何冲动,都会在事实之前现出原形来。

    首先是周天仕的刀被击落,剑势未毕,一只右手已齐肘飞出。他惊愕的向后退着,退着,然后发出惨叫。

    当一个自认为是高手,而突然发现右手已不属于他时,这惨叫一点也不稀奇。

    四去其一,手足连心,周老大和周老二的情绪激动,大受影响。

    “啊”仅半声,周天佑的左边面颊已被削去了一半。

    几乎同时,韩起和周天佐同时合击拔起的李梦帆。

    这似乎是他们唯一有希望扳回颓势的机会了。

    因为他们以“雁”标榜,以轻功自负。

    三人在一丈五六的空中,韩起以钺攻李梦帆的双足,周天佐白恃武功高超,居高临下,取李的咽喉。

    这本是上下夹击,身悬空中,颐此失彼的局面。

    但喜色刚自两人脸上升起,,惧怖立刻就取代了它。

    瞬间,李梦帆向左滚出两尺。

    凌空横翻两尺,出乎对方意料,因而一刀一钺的致命攻击立告落空。

    攻敌落空,在他们二人来说,即是死路一条。

    因为他们没有那种一击不中之后,还有余力自保的本钱,两声惨叫,寒芒一闪而没,李梦帆落地,二人摔下。

    周天佐断大腿,韩起破肚。

    李梦帆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李某一向不赶尽杀绝,只可惜各位趋炎附势,数典忘祖,宁信权势之谎言,不信受害者一句良心话,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此事自有水落石出,还我清白的一天”

    李梦帆一走,周天佐流血极多,自知不免,道:“老三,虽然咱们临来立下誓约敌我不能共存但你断右手不能自绝就为周家留条根吧!”

    周老大很有种,自己抹了脖子。

    这就是江湖中人的下场,也是江湖人变成走狗后的必然下场。

    几乎人人都知道这种血淋淋的下场,为何仍有人涌入江湖,奔向武林呢?无他,武林中人成名最快,也最直截了当,要发财,似也不必像商人那样将本求利。

    李梦帆明明看到小蝙蝠和那三十来岁的汉子奔向鸭子庙这边来,不想与他们照面,转身就走了。

    没想到这一转身,发现一条十分熟悉的身影。

    突来的惊喜,差点出声高呼。但他话到口边又忍住了,他怕小蝙蝠和那汉子听到。

    他相信那熟悉的影子是傅砚霜。

    他也相信,傅砚霜在他的左右,忙追出数十丈,距那熟悉的影子只一丈余时,低低叫道:“砚霜砚霜”

    但那窈窕的影子连头也不回,北京的胡同太多,如果一个人不想见你,是很容易就能摆脱掉你的

    李梦帆很懊丧,甚至抱怨,但想想,便恍然大悟了。

    他想近来和白绫及容格格在一起雕像的事,如果被她看到了,她怎会不误会?我凭什么要求她变成一个开朗、大方、天下唯一不妒的女人

    中堂府内,虽然灯火通明,由于建筑宏伟,处处显得都有暗影。

    和中堂送走了隆贝勒,回到刚才和隆贝勒密谈的客厅,不由一怔,原来和婉在厅内。

    “婉儿,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恶人,不论他有多大的权势,在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面前,总是觉得不安,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爹,女儿有几句话想跟您谈谈!”

    “时候不早了”

    “爹,只一会工夫就行了。”

    和-似知道女儿要说什么。

    反正女儿说女儿的,他听他的,左耳进右耳出,就让她说好了。不过他也不能否认,女儿的话字字金玉。

    “爹,他们”

    和-挥挥手,侍卫退到外面去了。

    拿起精致的水烟袋在装烟丝,和-望向窗外的暗影。

    “爹,女儿听说您和隆贝勒走得很近?”

    “这有什么不好?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干劲十足,有的军功彪炳,有的佐治有方,爹常和他们往还,感觉年轻多了!”

    “爹恐怕不是为了这个和他接近吧?”

    “婉儿,你”

    “爹,女儿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事我还知道点儿,爹与李家仇深似海,李家后人暂不报仇,是看在玉珠王爷的份上,但爹却在暗中设计,投下了大量的人力财力,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和-脸色一沉,道:“女孩子家,少管爹的闲事。”

    “爹,女儿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名言,像和、李两家之仇,只能化解,不可越结越深。”

    “化解,你说的倒轻松,你说,怎么个化解法?”

    “只要您马上停止和隆贝勒联手暗算李梦帆,由女儿和容格格、福贝子以及珠王爷研究个办法,事情并非不可为的。”

    和-本想斥责她一顿,但再想想,就让她去找福康安、容格格及神力王,也可以造成自己这边息事宁人的意图,至于和隆贝勒的事,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好吧!婉儿,你的话,爹总要多少听几句的。”

    “爹,女儿知道您并没真的采纳女儿的意思。”

    “婉儿,爹为社稷操劳,执行国家律法,开罪于人在所难免,设若罪犯后裔都要门和家索仇,安有宁日?”

    “爹,李家获罪,家破人亡,舆论自有公评”

    和-砷怒道:“你是说爹仗势欺人了?”

    “女儿不敢,人生在世,难免做错事,何况爹身兼数职,终日忙碌,精力毕竟有限,误审错判之事在所难免。”

    “真没这回事儿!”和-邮霍然站了起来,道:“爹真想不通,连我的女儿也像容格格一样,为李梦帆那叛逆说话,今后爹怎能为庙堂尽忠?”

    和婉人如其名,温婉贤淑,就连对下人也十分温和,但此刻却突然坚强起来,道:“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爹在庙堂一帆风顺,位极人臣,生杀子夺,可能不知旁人的风评,爹可知民间对爹”

    “怎么样?”

    “女几不说,爹也该知道。”

    “爹老迈昏聩,你还是告诉爹吧!”

    和婉道:“得民者昌,失民者亡,古有名训,爹军政大权在握,下面的人不免以爹为挡箭牌,贿赂公行,官官相护”

    “住口!”和-盛怒道:“爹活了这把年纪,就连皇上都没有对爹说过这种话,你你你”和婉夷然不惧的道:“皇上之宠不可恃,俗语说:伴君如伴虎,即使守正不阿,只往往获罪落得悲惨下场,何况敛聚无厌,朝中同僚侧目”

    和-扬手就要掴过去,而他却没掴下,和婉也无意避,道:“爹如不纳女儿的忠告,就请爹赐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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