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好!他真心实意喜欢你,而你也根本不想和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对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他呢?”
邓弥慌乱,脸色愈加显得白了:“不……不是……我不可以……”
邓康坚定道:“没有不可以!为什么要在意外人说三道四?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旁的人都无关紧要,最起码我会理解的,我也会支持——”
“你不明白!”
邓弥忽然之间大声吼道,她用力甩开了邓康的手。
邓康怔然望着她。
“子英,你真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那完全不是选谁的问题,而是在这世道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太多的局限和牵绊就已经存在了,没有人能肆意随心地活。
邓弥知道,她肩上的担子还很重。
——皇后兴,邓氏兴。
满族的荣辱系在皇后邓猛一人身上。
而深宫之中的皇后,非常需要一个屹立不倒、不出差错的娘家。
十月秋深。
丘山之上,百花百草渐已枯萎。
祭扫了无碑的坟,徒步下山,乘车再返回京城。
出来大半日了,邓弥始终忧思沉沉,没有怎么说过话。
杨洋坐在车里,摸过一个水囊递给她:“渴了吧?喝点水。”
邓弥点点头,接过水囊去,不多时再递回给他。
杨洋盯着她,迟疑接了,问道:“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啊?没有……没有啊。”
“没有?”杨洋笑着晃一晃手中的手囊,“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这只水囊是空的呢?”
邓弥呆住,她刚才的确是心不在焉,喝没喝到水不大有印象了。
但是空的水囊,不走神的人,应该是一拿在手上就知道的。
很快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邓弥,由呆怔转向恼怒了:“你故意——”
“是,我是故意的,”杨洋打断她,大方承认道,“因为你太_安静了,我不习惯。”
邓弥错愕望着他。
杨洋继续说道:“从出城时起,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在想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你不愿意告诉我?”
邓弥忽然觉得很烦躁:“为什么你们都急于探知我的想法!我的喜怒哀乐,未必都需要拿出来说吧?就像你们自己,你们也有想要安静的时候,我就不行吗?”
杨洋惊诧,慢慢开口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认为,如果你有烦心事,或许我能帮你分忧。”
“不必了!”
“……那好吧。”
轻声的应答,让翻腾的怒气转眼下了心头,邓弥开始感到后悔了,对方的好心好意,竟换得自己恶语相加。
“对不起,我……我心情不好。”
杨洋点头:“看出来了。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杨洋哥哥,其实我……”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邓弥气馁,无数言辞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声,她怨恼至极,握拳砸在车壁上。
“阿弥!”杨洋惊忙抓住她手腕,疾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事。”
痛麻的感觉倒有些压制住了难以言明的狂躁。
邓弥抽手,转头向车窗,默了一会儿,喃喃问道;“你说这天底下,究竟有没有永远的秘密?”
杨洋抬眼看她,凝神想了想,笑着问她:“你听说过我的祖父‘暮夜却金’的故事吗?”
邓弥转面,迟疑着,迷惑点了头。
杨震暮夜却金,是京城里许多孩童都耳熟能详的一则旧事。
杨震博学广识,至晚年才肯入仕做官,他风正严明,乃举世皆知的清白吏,初时他经昌邑去赴任,曾受他举荐的昌邑令王密为报昔日举荐恩情,至夜怀金相访,杨震拒而不受,后来此事流传出来,渐为美谈。
杨洋说:“王密当时见我祖父不肯收受十金,就说‘此时夜深,无人知矣’,但我祖父却正声反驳他道,‘不可暗室亏心,从来举头三尺有神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人知?’”
邓弥缄默不语,她想,她大概是知道他提这个故事的用意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杨洋喟叹间,微微笑着对她说,“所以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永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