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蟹

    　　沟渠俘获笑顽童，美味堆盘岁不空。

    今日乡关何处觅？但吟此赋吊秋风。

    在稻乡，随便你走在任何地方，野径、渠边、田间、地头，前边总是一片忙忙乱乱、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青蛙、蟾蜍、兔羔子鱼（兔羔子鱼是鱼类的活化石。全身灰黑色，经常伏在水边的泥坡上，受惊动时，从水面跳跃着游到对岸）等各类小生灵在逃窜。其中有一种声音十分匆促、短暂“噌”——戛然而止，那一准是河蟹钻入洞穴。

    河蟹是一种穴居的水族。它的家安在沟渠水线以下，落潮了，会完全暴露出来，如果是晴朗的天气，它们伏在洞口晒太阳，边晒边吹泡沫，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可你别以为它们这时候有多么悠闲，其实它们一直紧张着，警惕着，一有风吹草动，噌地钻入洞中。这时的它，无影，但有踪——洞口的一汪水，因为刚刚被搅动，显得有些浑浊。

    淘气的孩子不会放过它。每次遇到，我都把两只鞋一甩，扑通下到水里，细细的胳膊伸进洞穴，不把它掏出来决不罢休。它早就身披铠甲，严阵以待，用两只铁硬的钳子应敌，非常不好对付。一旦夹住你的手指，它死不松开，你如果要挣脱，手上非要留下血口子不可。亏吃多了，就长了些心眼。后来我察觉到它的心思，摸住了它的规律，被钳住，干脆做出免战的姿态，往外抽手，它当然不能夹着你的手一直跟出来，一见你撤退了，也就中途顺势松开钳子。手出来后，我就隐藏在一旁，屏心静气，却暗暗把手埋伏在洞口边。原来河蟹有着较高的智商，深知“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兵法，当人手撤出，一切归于平静后，等上三五分钟，它就开始悄默无声的行动，离开险地，弃家而逃。它潜潜地、试探地走近洞口，稍停，不见有什么异常，就突然加速，打算瞬间入水，不防一只小手闪电般迎面袭来

    我屡屡战胜河蟹，但手上也连连挂花。洞里受的伤，伤口里灌入泥水，很容易发炎腐烂，疼的厉害。虽然取得胜果，代价实在太大。后来，我跟村人学得更好的办法，可以不必下水、不付代价稳获全功，真是事半功倍。那办法也很简单：三尺长的木棍、竹竿上，用线绳拴上诱饵，放到水里，河蟹咬食钓饵的时候，提起钓竿，用网袋一捞“欧”了！

    开镰收稻时，稻田的水放干了，新一代的河蟹正在生长期，没有水，洞穴枯涸，夜里，它们就伏在被割倒的稻秧下面。我小时候曾跟着父亲，见父亲把一盏提灯放在小路上，四围的河蟹崽子便向着光亮爬来——河蟹有喜光的特性。我帮着父亲捉，捉住一个，来了几只，逮住几只，来了一群，实在对付不了啦，父亲跑到家里扛来扫帚，扫在畚箕里装入麻袋。我们一冬都吃母亲制作的腌蟹，好鲜美。

    河蟹是稻农的天敌。它们是肉食动物，精力旺盛，闲暇的时候就夹秧根，磨钳子。我们挠秧的时候，凡到秧苗横歪竖倒之处，带队的都要提醒一句：仔细摸摸，别饶了它！挠秧的人，都带着小布袋子，把顺手捉到的河蟹带回家，送上灶橱。

    2009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