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佛堂边连接静室的-间杂储室,有扇窗开朝院子,他可以了然外间的一切动静而不虞被人发现,必要时支援音音也最便利。
藏好身,从窗口外望。
音音还在玩弄那朵小白花,花娇人艳,如果不是因为未知的情况影响了心里,他实在很欣赏这种美人拈花图,尤其音音不是娇柔的女子,更显得别有风格。
空气静极了,连-丝丝的风声都没有。
音音现在变得很有耐性,她的姿势半天不改,唯一的动作,是偶而把花凑到鼻子前嗅嗅。
半个时辰,在寂静中过去。
冷-凡心已开始不耐,她到底是在等什么?
半掩的庵门被推开,人影出现,出现的竟然是二先生。
冷-凡大感竟外,音音留字要自己来替她收尸,而对手是二先生,难道以音音的身手还对付不了二先生?
这约会是音音约二先生,还是二先生约音音?
音音抬头,花掉在地上。
“音音姑娘!”二先生慢步走近:“想不到会是你。”相隔八尺左右站住。
“二先生,我也想不到会是你,我约的不是你。”
“咱们的大公子没空,由区区代他赴约。
暗中的冷一凡心中一惊,音音约的是谷大公子,这可是怪事,她为什么要约谷大公子?
她曾杀过谷家的人,而帐都记到女杀人手头上,人家不找她已算幸运。他反而约会人家,而对象竟然是谷家的掌权者谷大公子。
“二先生!”音音满脸懊丧之色“这约会除了谷大公子本人,另人无法代劳,大公子不敢来么?”
“不敢?那可就是笑话了,咱们大公子还没什么不敢的事,只是这种没来由的小约会,他是不太理会。
二先生神色之间露出了不屑。
“意思是我份量不够?”音音的眼光变成了刀。
“在大公子的身份而言,也许是如此。”
“哼?”音音笑了笑,很可怕的笑:“照这么说,二先生也是份量不够,所以才代赴不够份量的约会?”
“哈!音音姑娘,你口齿还很伶俐,不过话却不尽然,区区在谷府是大公子一人在下,代大公子赴约,对你是应该很不错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区区可以作八分主!”二先生双睛发亮。
“死可以代替么?”音音的声音也变成了刀,象锋利的刀,直刺人的心脏。
“死!”二先生相当惊愕。
“不错,死,这是死亡约会,所以我说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因为人的命属于他自己,而且只能死一次。”
“这我懂,倒是说不定,死有时也可以代的,区区只是不明白,你跟咱们大公子之间有什么很重的过节。而要谈到生死二字?”
“我不说,你永远无法知道!”
“啊哈!音音姑娘,倒真看不出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应该不是夸海口吧?”二先生抿嘴,轻蔑神色溢于言表。
冷一凡心念急转,要是音音与二先生动上了手,自己该不该现身?音音与谷大公子究竟是什么过节?
照她留字要自己代她收尸这点看来,她没有太大的把握但
是有决心,这到底是什么过节?
“二先生,烦你传话,我会在此地等,即使等上三天三夜甚或-辈子,我一定要等到谷大公子。”
“那区区怎么回话?”
“话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不够清楚,至少你该说出约会的原因。”
“我说过不会告诉你。”
“区区也说过一定要知道。”
双方的活已经说僵,接下来应该就是行动,空气随之聚呈无比的紧张。
冷一凡的心也随之抽紧,他还没拿定主意是否插手这档事,因为他不明白事实的真象,盲目插手便没了是非。
他也连想到二先生在-个时辰前曾到客店追问他老主人的病因,一个谜未解,现在又是一谜。
“二先生,你准备怎样知道?”音音的眸子里射出可怕的光芒,野中带着残狠,如果你看过母豹,便可领略出她此时的眸光。
“要你自动说出来!”二先生的声音转冷。
“那就是说要动手了!”
“完全正确!”
“很好,这也是-条路,留下二先生你,谷大公子便非出面不可。”音音已开始挪步。
二先生手按剑柄
冷-凡的心抽得更紧,他想到音音那把杀人的利剪,二先生用的是长剑,所谓-寸长一寸强,剪刀虽利。能抵得过长剑么?
二先生并非泛泛之辈,自己能坐视音音被毁在长剑之下么?
话又说回头,如果音音没有三分三,便不敢上瓦岗,她敢约会谷大公子,必有所恃。
双方突然闪电般碰触在一起,寒芒乍闪中隐有金铁碰击之声,双方出手都极快,快得使人没转念的余地。
冷一凡呼吸一窒,如果这一击是生死立判,现在已经判明了,他没有任何行动的余地,连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双方一触即分,即分开得跟碰触一样快。
没有人倒下,但两人身上都见了红,竟然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二先生伤在侧背,音音伤在左肩。
二先生栗声道:“你用的剪刀?”
音音双目圆睁,像要瞪出血来,脸皮子起了抽动。冷一凡有经验,似乎她对剪刀两个字相当敏感,但她用的是剪刀不假,这情况令人困惑?
“这剪刀下一步就会刺进你的胸肋!”
“区区的剑同样会刺进你的心脏。”-
条人影从庵门出现,缓步入场,是一个须发半灰的老头,手持拐杖,一袭既脏且皱的土蓝布衫象是打从穿上身就没脱下来洗过。
“武林判官!”冷-凡几乎叫出声来。
二先生与音音双双转身面对武林判官。
武林判官在距离两人五六步之间停住,眯起一双眼,打量了两个人几眼,摇摇头道:“算了,别打了,人活着总是好的,保若非要寻死呢?嗨!”
音音用爆炸般的声音道:“老头,你又做生意来了,买主是谁,卖主是谁?”
二先栗声道:“职业凶手?”
武林判官提开锣嗓子道:“人要生活总得有个职业。不能游手好闲!”顿了顿又道:“老夫不是做生意来的,正巧路过,生意人不见得全部唯利是图,人总是有良心的,除了正式买卖之
外,老夫-向仁慈,有机会救两条命,多少可以抵销一点生意。
上的罪孽。“
音音道:“你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林判官道:“做件好事!”
音音道:“做什么好事?”
武林判官再次打量两人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两个为什么打架老夫不管,只是有-点你两个必须承认,你俩谁有把握打发对手。
但谁都没有把握保命,换句话说,下-个回合你俩都会施展杀手要对方的命,结果将是两败俱亡不否认吧?“
音音不假思絮的道:“我否认!”
二先生也接着道:“区区也认为不然。”
冷一凡在暗中自忖:“武林判官以杀人为荣,阴,狠又残酷,他居然现身化解干戈,到底有什么企图?”
武林判官斜眼望着音音道:“小姑娘,老夫身为武林判官,是判案的能手,绝不会有错失的,你找的对象不是他,万一不幸合算么?”
说着,又转向二先生道:“你效忠主子是不错,但是死了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嫌冤枉么?”
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音音默然。
二先生也默然。
武林判官又道:“依老夫之见,你俩休手了吧,要解决问题,无妨另起炉灶,老夫不碰上也就不会管。”
二先生低头想了想,扫剑入鞘,他首先接受了武林判官的调解。
音音也不再开口,似乎已无异议。
武林判官喃喃自语说:“总算做了件好事。”
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意谁也听不懂。
二先生象忽然想到什么似地两眼直望着武林判官。
“区区有句话要问。”
“问吧!”
“阁下何以能断定结果会两败俱亡?”
“因为老夫看出你们各有致命的杀着。”
“如果结果不是呢?”
“一定是,绝对是。”武林判官斩钉截铁地回答。
“万一不是呢?”
“没有万一,百分之百。”
“有更令人心服的理由?”
音音凝眸在等下文。
这也是她心里的问题,说是功力相等和有杀着,结果会是败俱伤有其可能之,若说是百分百,便太武断。
暗中的冷一凡也在等下文。
武林判官冷凄凄的道:“这道理非常简单,谁先倒下老夫就帮谁,不是这等结果也会变成如此结果。”
的确是很简单,在他所说的情况下制造两败俱亡的结果一点也不难,这种话令人听了真会发毛。
二先生双手一拱,迅快地出庵离去。
现在只剩下音音面对武林判官。
“阁下当这和事老是有原因的吧?”
“当然有。”
“能说出来么?”
“因为我们有渊源,老夫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冷一凡大力惊异,他跟音音有什么渊源?
“渊源?”音音困惑地问:“我们之间有何渊源?”
“因为你是浪子的搭挡,老夫跟浪子有渊源,所以跟你也有
渊源,爱屋及鸟,明白老夫的话么?“
冷一凡突然迷糊了,自己在南阳道上路见不平,杀了蒲青山的左右手天狗毕鹏,武林判官是受雇于蒲非山要自己命的职业凶手,他竟能说跟自己有渊源?
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他受雇杀人可获重酬,定是想利用音音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阁下是在说笑话么?”
音音披了披嘴。
“怎么是说笑话,老夫一向不喜欢说笑话!”
“依我所知,阁下是渴望做成杀浪子这票生意,现在居然说跟浪子有渊源,什么爱屋及鸟,这种话骗别人可以,对我来说,连笑话都不象。”
“小姑娘,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生意人讲究是的见风转舵,有时候宁可不赚但绝不能蚀老本。”
“阁下怕蚀本?”
“生意人谁不怕?”
“阁下的意思是放弃这票生意了?”
“行有行规,生意人也有原则,话说到这里为此,老夫得走了。
他可是说走就走,真的大步出庵。
音音怔在原地,她当然不信武林判官的话,但又猜不透对方的心意。
冷一凡在考虑是否与音音见面。
音音抬头朝佛堂这边深深望了-眼,弹身离去。
冷一凡想出声叫住她。口张开,没发出声音,就这么一犹豫,音音的身形已消失。
冷-凡长长吐了口气,转身出了杂物房,穿过静室,跨人佛堂,一看,呼吸为之停止,那神秘的中年妇人竟然长跪在蒲团上,轻声诵着佛号。
他不由想到了“推元反戕”的惊人故事,跨开的脚步生了根,迈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中年妇人似乎没发觉冷一凡的出现,诵念如故,一脸虔敬之色。
冷——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啊!”地一声惊叫,中年妇女扭转身,瘫坐在蒲团之上,惊怖至极地望着冷一凡,扑簌簌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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