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质地的衣袍实在跟华贵沾不上半点关系,却胜在整洁。
对陆十四颇有些放肆的举止,老者并无不快,反而颇有些欣赏。
“我可以不入磨剑宫么?”终于,陆十四开口了,但说出的话,却令空气为之一凝。
且不说老者如何,只是毕恭毕敬的站于身后的黍饭,就吓得脸色煞白。
作为一名刚刚入门的弟子,谁给他的勇气,竟敢说出如此忤逆之话。又是谁给他的勇气,敢去挑衅稷剑学宫的威严。
果然,老者原本还算和蔼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竖子放肆,你将稷剑学宫当做什么,容你想来就来,想去哪就去哪的么?”老者冷声厉喝。
陆十四不言,只是倔强的与其对视。
“宗、宗师息怒,陆师兄大病初愈,脑筋还不灵光,才说出此等话,并非出自本心。”身后,黍饭再也支撑不住,吓得跪倒,可即便如此,却依然出言维护陆十四。
老者看也不看黍饭一眼,神色略微舒缓了些,但声音依旧冷冽。
“为何不愿入我磨剑宫?”
“十年磨一剑,太久。”陆十四正色道。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在修养的这段时间里,陆十四自黍饭的口中,对稷剑学宫有了不少的了解,而正因为如此,才做出这番决定。
磨剑宫于稷剑九宫中,并不弱,但更多的却是数十年如一日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苦修得来。
陆十四并不反对这种专注的修行态度,但却对磨剑
宫的一条规矩极为排斥。
说起来,这也算不得一条规矩,而是潜移默化中形成的一种共识,但凡磨剑宫中弟子,非十年不得出。
换言之,必须要在磨剑宫修行十年以上,才被允许出山,扬名立万。
十年,陆十四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忍受如此长的时间,又怎能放任那些沾染了亲人鲜血的仇寇快活十年。
“看你应是带艺求学,急功近利,乃修行之大忌,莫非不懂?”老者眼睛微眯。
陆十四默然。
他本就是不喜说话的性子,但骨子里,却透着满满的执拗。
大道理他懂,却不以为然。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跟外人讲,却是他必须要做的。
只要能报得血海深仇,急功近利又如何,即便坠入魔道,又能如何?
看得出,老者很失望。
因为某些缘故,老者对陆十四是抱着极大期望的,但现在看来,此子的心性,却实在令人失望。
不过,若就此放弃,又有些可惜。
可惜的不是这么一个人才,而是……
“罢了,看你心意已决,纵然老夫再如何规劝,你怕是也入不得耳。”良久,老者喟然一叹,说话间,伸手入袖,自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卷竹简。
“当初你入得剑妖府,得君酌青睐,是你之机缘,也注定了是我磨剑宫弟子,不管你愿意与否,都难以改变。”
“此卷乃我稷剑学宫秘法,又专为君酌做了修正。尔虽惹老夫不喜,却也不能徇私扣留,便交予你……望尔,好自为之,过了今日,便去蜀山城自修去吧。”
言罢,老者手腕微抖,竹简已是飞入陆十四身前,被其接住。
“蜀山城?”陆十四眉头微皱。
“明日自有人带你前往,去吧。”老者懒得解释,挥了挥袖,已是下了逐客令。
“弟、弟子……遵旨。”
稍有迟疑,陆十四还是躬身,对老者施了一礼,这才转身便欲退去。
“慢着。”
身后,老者突然出声。
“君酌……望你不要埋没了它。”
陆十四心头一动,眼睛不由的朝黍饭望去。
今日自得召唤,黍饭便替陆十四将那尾铜琴背在了身上。
这已经不是名为风信然的老者第一次提到君酌了,由此可见,其必定有非凡之处,只是在修养的那段日子里,陆十四不止一次的摆弄,却始终不得其法。
陆十四有心请教老者,但又有些犹豫。
自己今日这般行径,怕是早就得罪了对方,即便请教,也未必能得到答复,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手中不是正握着一卷典籍么,照那老儿所说,乃是专门为君酌做了修正的,想来定然记载了使用之法。
想到这,陆十四再无犹豫,大步流星中,已是原路返回。
“宗师,徒儿去了。”
眼见陆十四离开,黍饭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对老者施了一礼,见对方点头后,急忙追了上去。
目送两人离开,老者脸上的失望之色,瞬间消逝,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深沉。
“此子,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