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要弄到一顶帽子,现在梦龙头上戴的平顶步兵帽实在太不像样了。
笨笨一向厌恶这种帽子。就算飞熊宁愿戴这种帽子而不戴软边毡帽,又怎样呢?
那也并不能使它就显得神气起来,可是在风云谷偏偏只能买到粗制滥造的灵羊毛帽子,比骑兵帽还要邋遢。
她一想到帽子,便想起龙八戒。
他有多么多帽子,夏天用的阔边巴拿独角兽帽,正式场合戴的高礼帽,还有猎帽,蓝色、夜光色和蓝色的垂边软帽,等等。
他怎么就需要那么多的帽子,而她的宝贝梦龙骑着独角兽在雨中行走时却不得不让雨水从那顶步兵帽上滴里答拉往衣领里流呢?
“我要龙八戒把他那顶新的夜光毡帽给我,"她打定主意。"我还要给帽边镶一条青色带子,把梦龙的花环钉在上面,那就显得很好看了。"
她停了停,觉得要拿到那顶帽子大概非费一番口舌不可。
可是她不能告诉龙八戒说是替梦龙要的。她只要一提到梦龙的名了,他就会厌恶地竖起眉毛,而且很可能会拒绝她。
好吧,她就编出一个动人的故事来,说医院里有个伤兵需要帽子,那样龙八戒便不会知道真相了。
那天整个下午笨笨都在想方设法要让梦龙跟她单独在一起,那怕几分钟也好。
可是弱弱始终在他身边,同时柔柔和丝丝也睁着没有睫毛的眼睛热情地跟着他在屋子里转。
这样,连那位显然为儿子而骄傲的黄泉?假面也找不到机会来跟他安静地谈谈了。
吃晚饭的时候还是那样,她们用各种各样有关人魔圣战的问题来打扰
他。
人魔圣战!谁要关心你们的人魔圣战呢?
笨笨觉得梦龙对人魔圣战这个话题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跟她们长久地闲聊,不停地笑,支配着谈话的整个场面,这种情形以前是很少见的,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说出多少东西来。
他讲了一些笑话和关于朋友们的有趣故事,兴致勃勃地谈论减缓饥饿的办法和雨里行军的情景,并且详细描绘了从猛兽城堡撤退时降龙将军骑独角兽赶路的尴尬模样。
那时降龙说:“先生们,你们是魔灵部队吗?那好,我们要是缺了你们,就什么都干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谈得这样起劲,据笨笨看来,是为了避免她们提那些他不高兴回答的问题。
有一次,她发现,他在他父亲的长久而困惑的注视下,显得有点犹豫和畏缩起来。
这时她不由得开始纳闷,究竟梦龙心里还隐藏着什么呢?可这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时她除了兴高采烈的迫切希望跟他单独在一起之外,已没有心思去考虑旁的事了。
她的这种兴致一直持续到火炉周围所有在场的人都开始打哈欠,假面先生和几个女孩子告别回旅馆去了,这才告一段落。
然后,当她跟着梦龙、弱弱和咸鱼儿,由蓝胡子大叔擎着圣烛照路一起上楼去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凄凉。
原来直到这时,他们站在楼梯口,梦龙还一直是她的,也仅仅是她的,尽管整个下午他们并没有说过一句悄悄话。
可如今,到她道晚安时,她才突然发现弱弱满脸通红,而且在激动得颤抖呢。她两眼俯视地毯,好像对自己的浑身激情不胜惊恐似的,但同时又流露出娇羞的愉快。
接着,梦龙把卧室门推开,弱弱连头也不抬连忙进屋去了。
梦龙也匆匆道过晚安,甚至没有触到笨笨的目光就跟着进去了。
他们随手把门关上,剩下笨笨一个人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股凉意突然袭上心头,梦龙不再属于她了。
他是弱弱的!
只要弱弱还活着,她就能和梦龙双双走进卧室,把门关上——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梦龙要走了,要回到通灵圣域去,回到雨雪中的长途行军去,回到雪地上饥饿的野营去,回到艰难困苦中去,在那里,他那金发灿烂的头颅和细长的身躯——整个光辉美丽的生命,都有可能顷刻化为乌有,像一只被粗心大意踩在脚下的蚂蚁一样。
过去的一星期,那闪光的、梦一般美妙的、洋溢着幸福的分分秒秒,现在都已经消失了。
这一星期过得飞快,像一个梦,一个充满松枝和圣诞灵树的香味,闪烁着小小烛光和家制金色饰品的梦,一个时间分分秒秒像脉膊般飞逝而去的梦。
在这样紧张的一星期,笨笨心里经常有某种东西驱使她忧喜交织地注意并记住每分钟所发生的小事,作为他走后的回忆。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一有闲暇那些事情她便会去细细玩味,并从中吸取安慰——
比如,跳舞,唱歌,嬉笑,给梦龙拿东拿西,预先设想他的需要,陪他微笑,静静地听他谈话,目光跟着他转。
使他挺直身躯上的每根线条,他眉头的一颦一蹙,他嘴唇的每一颤动,无不深深印在你心上——因为一星期匆匆而过,而人魔圣战却要永远打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