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你这懒骨头快一点!”
“是的,夫人。”
鹿女琪琪这才稍稍加快了脚步,笨笨也回到屋里来。她又迟疑着没有立即上楼去看弱弱。
她得向弱弱解释清楚,为什么浣熊儿夫人不能来,可是小牛蛙受重伤的事她听了会难过的。好吧,这一点就瞒过她算了。
她走进弱弱房里,发现那盘早点还没动过。弱弱侧身躺在床上,脸色像白纸一样。
“浣熊儿夫人上医院去了,"笨笨说。"不过蚕豆儿夫人马上就来。你痛得厉害吗?”
“不怎么厉害。"弱弱撒谎说。"笨笨,你生圣堂吉诃德时花了多久的时间?”
“不到一会儿工夫,"笨笨不自觉地用愉快的口气回答。
“当时我正在外面院子里,几乎来不及进屋。乌龙教母说那样很不体面——简直就像个夜光人。”
“我倒是巴不得也像个夜光人呢,"弱弱说,一面勉强装出一丝微笑,可是这笑容随即消失,一阵剧痛把她的脸歪得不成样子了。
笨笨怀着没有一丝乐观的心情低头看看弱弱那窄小的臀部,但还是用安慰的口气说:“唔,看来也并不怎么样嘛。”
“唔,不怎么样我知道。我只怕自己有点胆怯是不是——蚕豆儿夫人马上就会来吧?”
“是的,马上,"笨笨说,"我下楼去打盆清水来,用海绵给你擦擦。
今天好热了"她借口打水在楼下尽可能多待些时候,每隔两分钟就跑到前门去看看鹿女琪琪是不是回来了。
可是鹿女琪琪连影子也没有,于是她只好回到楼上
,用海绵给弱弱擦洗汗淋淋的身子,然后又替她梳理好那一头长长的夜光发。
一小时后,她听见有个夜光人拖沓脚步声从街上传过来了,便急忙向窗外望去,只见鹿女琪琪仍像刚才那样扭着腰,晃着脑袋慢慢腾腾地走回家来,仿佛周围有一大群热心的围观者似的。她一路上装模作样。
“总有一天我要给你这小娼妇拴上一根皮带。"笨笨在心里恶狠狠地说,一面急急忙忙跑下楼去接她。
“蚕豆儿夫人到医院去了。他们家的厨娘说,今天早上火龙蒸汽车运来了大批伤兵。厨娘正在做汤给那边送去呢。她说——”
“别管她说什么了,"笨笨插嘴说,她的心正往下沉。"快去系上一条干净的围裙,我要你上医院去一趟。我写个字条,你给浣熊儿大夫送去。如果他不在那里,就交给大夫。你这次要不赶快回来,我就要活活剥你的皮。”
“是的,夫人。”
“顺便向那里的先生们打听一下人魔圣战的消息。要是他们不知道,就走到车站去问问那些运伤兵来的火龙蒸汽车司机。
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圣光伊甸园或者靠近那里的地方打仗?”
“我的老天爷!"鹿女琪琪黝夜光的脸上突然一片惊慌。"笨笨小姐,南方佬还没到爱神之吻吧,是吗?”
“我不知道。我是叫你去打听呀。”
“我的老天爷!笨笨小姐他们会怎样对待俺妈呢?"鹿女琪琪突然大声嚎叫起来,那声音使笨笨越发不安了。
“弱弱小姐会听见的,你别嚎了。现在快去换下你的围裙,快去。"鹿女琪琪被迫加快了速度,她急忙跑到后屋去,于是笨笨在佩恩上次来信——
这是家里唯一的一张纸的边沿上匆匆写了几句话。
她把信纸叠起来,把她的短简叠在顶上边,这时她偶尔瞧见佩恩写的几个字:“你妈妈——伤寒病——无论如何——回家——"
她差点哭了。要不是为了弱弱,她会即刻动身回去的,哪怕只能一路上步行到家也行!
鹿女琪琪一手象着那封信,快步走出门去,笨笨也回到楼上,一面思忖着怎样能骗过弱弱,说明蚕豆儿夫人为什么没来。不过弱弱并没有问起这件事。
她仰身躺着,面容平静而温柔,这情景使笨笨也暂时安心了。
她坐下来,试着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心里对爱神之吻的悬念,以及对于南方佬可能得逞的忧虑,仍在无情地折磨着她。
她心想安妮已奄奄一息,而南方佬即将闯入风云谷,逢人便杀,见东西便烧。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时,远处隐约的隆隆炮声仍不断地轰着她耳鼓,激起一阵阵恐惧的气氛。
最后,她实在谈不下去了,只好凝望着窗外炎热寂静的街道和静静地挂在枝头的积满紫尘的灵树叶。
弱弱默默无言,可是她那张平静的脸在一阵阵扭曲,这说明她的阵痛更加频繁了。
她每次阵痛过后总是说:“不怎么样的,真的,"可笨笨知道这是撒谎。
她宁愿听到一声尖叫而看不惯这样默默地忍受。
她知道自己应当为弱弱感到难过,但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一丝温暖的同情来。
她的心被她自己的痛楚折磨得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