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为了增加趣味,常会有主角被人认错性别,甚至钟情的情节,可倒霉地主角通常都会忐忑不安。烦恼纠结,哪里能象东方这么轻淡
随意。
伊芙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却终究只是让东方微微失笑。
不过就是被人看错成女人了。这种事,也不是不曾震撼过,惊讶过的。只是到了现在,早就习惯到平淡了。
一念及此,终又是莫名一叹。
许多许多年前,第一次被人误作女子时,当真是惊愕震动甚至有些迷茫的。
记得那一天,也象今天一样,艳阳高照,人间江上。一片清明。那个人傻乎乎地跑过来。傻乎乎地喊着姑娘,却叫他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低头看水中映出的人影面容,才第一次觉。自从神功大成
之后,自己的容颜一日日光洁秀美,倒真是能将世间地女子,都比下去了。一时间,某种怪异滋味上心头,竟是出奇地复杂难明。
只是到如今,再遇上这样的事,却是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了。
在世上最爱他的女子死在他怀中之后,他一个人流浪了一年多,重回佳人埋骨之所,在坟畔静静喝了一夜的酒,不为浇愁痛哭,却只是安静地回忆曾相伴过的点滴岁月,曾有过地快乐时光。
天光大亮之时,他把剩下的酒尽浇坟前,长歌而去。
然后,他开始努力,努力让自己活得有生气一些。不要再这样无喜无悲,漠然冰冷。他甚至并不期待未来有什么欢喜,幸福,快乐。他只想要这颗心不再那么冰冷漠然,无知无觉就好。哪怕是悲伤
,是愤怒,是痛苦,是愁怅。至少这个心,这个人,依然活着,依然有感知。
他只是想证明,那女子拼死相爱,拼死相护的人,如她所愿,依然活着。
他努力过许多次,他尝试过许多回。也曾救护无助弱女,也曾与才女佳人琴萧唱和,却找不到当年怜花惜美与爱妾相伴时的欢喜。他也曾接受少年英豪,洒脱男儿的倾慕接近,终难寻当年,夜下偕
飞,舞剑吟诗时的相知快意。
也曾以雷霆手段控制大帮大派,甚至以蛊毒控制王侯将相,却再无当年手握大权,心怀天下的壮志豪情,也曾翻手风云,杀人盈野,但就算是杀人如麻之时,都无半丝愤怒或者快意,有的,依旧只
是冰雪般地寒冷空寂。
那些年中,曾有过多少人倾慕于他,根本已经懒得记,懒得算。无论男女,见他风华,少有不倾倒地。无论他的形象是男是女,多是让人一见便是倾心。
他也曾半有心,半无意,或纯是纵情任情,胡作非为地故意扮作女子,还引动过一些大事。
秦淮河三年一度,诸美云集评花榜,琴棋书画诗酒花,选评花中魁。多少才子,富商,仕绅。甚至官员云集。满河灯光,满河鲜花,满河繁华。
他一叶轻舟,一袭轻衫,于富贵繁华至极处行过。漫不经心一曲箫,压了满天地丝竹华韵。
只是极简单宽松舒适的轻衫,只是将那长随意放下,不曾扎束。他只是纯属碰巧撞上盛会,甚至当时地衣着装饰。也并没有刻意扮成女子。
只是那一夜,江中岸上,美人如云,佳人竟艳,却是叫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误将他认作了女人。
那一夜,他见那繁华盛景,莫名想起的,却是破败寂寞。是烈火烹油之后的枯竭。是盛极华宴之后的冷清,因此,便随意吹了一曲箫,旁若无人地以气御舟,穿过了这一片光明盛会。
却叫无数人倾心倾魂,一生难忘。
直到多年后,仍有许多当年站在岸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面容的人。还在回忆那一年的秦淮。
那一年。有谪仙之人,御舟从水波深处而来。穿过光明,穿过繁华。穿过人间烟火,穿过世情百态,悄然驶向明月之间。
热闹喧哗地秦淮河,丝竹歌舞竟夜不绝的秦淮河,因为一个人,而寂静无声。
天地间,只有那一曲箫韵。
他来而复去,小舟逝出,不可再觅。所有人都只能怔怔望着他,不能动一指,一声,甚至没有人记得要阻拦,要呼喊,要接近。
在他去后,诸美皆散。秦淮花榜停了整整十年,世间美人不敢复评魁。
他也曾扮女儿之身进入戏班,却偏偏专门反串男子,小小戏台上,演尽倜傥风流,英武华烈,一时间名满江南。
无论男女,不论贵贱,多少人因他痴狂,他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却潜作世间最卑贱的优伶,冷眼见,看了多少风月奇情,颠狂爱念,看了多少底层的倡优之人,生死不能由己地苦痛,高高在上的权贵之士,穷奢极侈的荒淫。
最终,在几个大臣为他互相攻讦,几大势力,因他大打出手后,他终觉得厌烦无趣了,便又飘然而去,徒留一段梨园传奇,以及一场牵流江南十余地的搜查追寻大风波。
那些年间,因他肆意纵情,随兴而为,不知引过多少轩然大波,又不知累了多少人一生情牵。
然而,再多的恩爱情缠,再多地生死纠结,他也只是听着,看着,漠然着。也曾努力要参予其中,却总是如局外人一般,冷眼袖手冰心对。
他做着一件件的事,心里却知道,这样努力的自己只是象个小丑,是个笑话。
那么多人为他死了,为他伤了,为他一生都不能再忘情了,他的心底,甚至再不会有一丝触动。
曾有过的快意恩仇,情深爱浓,狠辣歹毒,壮志雄心,都早已风流云散,他地生命,只是寂寞如雪。
他终于承认,他的心,已经成了石头,再不会鲜活地跳动。他只是存在,而不是活着。所以,他找不回活人的生气。
很多年之后,曾在有意无意间倾倒众生却心如冰雪的他,也曾仰望云天,想起那一年,被那个笨蛋错认成女子时,左胸处那分分明明鲜活地跳动。
那一种震动,惊愕,好笑,甚至小小的快意,终是再不可觅了。
他只是存在,不是活着。
经历过这一切地他,怎么可能会因为理查闹出来的这种小事,有一丝动容。
“我要娶她!”
东方极之平静地莞尔一笑。就算是当年那个冒失的笨蛋说出那句话,现在的他也只怕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区区一个王子?又有什么值得生气,值得在意。
最多,只是嫌烦罢了——
废话分隔线-
东方的“原型”,是来自纳兰自己极度花痴的,林青霞版东方不败的形象,不过纳兰笔下的东方,却是自成一格地。我自己是觉得他更像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