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思再去抓。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十数只形态凝实得已经和他从木钗中放出的三只鬼物相差无几的魂魄,有意无意地便将那木屋圈成了一个牢牢的圈,仿佛守护着一件极其重要的宝物,它们没有向那木屋再进一步的心思。
此时叶齐方才留心到,那些形体凝实的鬼物抓着的这许多魂魄,便是那形体横冲直撞着,将那木屋冲撞塌垮的罪魁祸首。
木钗中的世界会在一天后重新恢复最开始的状况,因此对于这些魂魄引起的混乱,他并没有在意,然而那十数只魂魄有意无意展现出来的与鬼物不相符的神智和模仿能力,已经让他隐隐察觉到了鬼物现在的异样中,或许还有他没有察觉到的诸多隐情。
而想要最快地从这些魂魄脑中得知这一切,毫不犹豫的,叶齐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似乎隐隐为众魂之首的形态最为凝实的魂魄身上。
下一刻,伴随着一股巨力,那缕魂魄以着毫不惊讶,甚至可以说受宠若惊的顺从姿态,被灵力裹挟着从木钗中带出。
在撤去了一切伪装后,那缕魂魄展现出来的真实形态没有一丝恐怖,甚至若不是那魂魄上散发出的缕缕黑气,叶齐甚至难以对这缕魂魄生出一丝一毫的恶感。
因为那魂魄的本体,不是人,而是一截断面光滑的枝条,没有给人太过讶异或残缺的感觉,就如同这截枝条本来就是自成一体一般。
枝条上萌发出纤长而细嫩的叶子,有些与柳叶相似,所以哪怕是清楚柳枝有魂魄是一件极其怪异之事,也很难让人生出过多的厌恶之感。
那枝条微微抖动了一下,叶齐便感觉一股轻缓而难辨雌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察觉到那声音没有恶意之后,叶齐便静静听着,看那枝条到底想和他说什么。
谁知那枝条的第一句话就是,“能将那虫子放我远些吗?我看着有些害怕。”
那声音十分柔和有礼,就如同是一位性子温和的人在平静而恳切地征求着他的意见一般,叶齐看到他手中的虫王和身后的虫种张得口涎都恨不得流下来的垂涎欲滴的样子,没有多言便将虫王和虫种用灵力缚着,确保它们不会陡然发出攻击。
那柔和的声音轻轻地答了一声谢谢,然后便开始讲述它的故事。
据它所言,它本是从小便在上古绝地中的一颗银魄圣树,却因着被上古绝地中莫名迁来的一群“恶客”盯上,足以遮蔽山谷的银魄圣树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将自己分散开来,以期自己的哪一处枝条分部能够躲过那群恶客的袭击,重新找到一处扎根开始生长壮大。
而它的这截枝条则是因为实力不济,最终只能飞在一处寻常柳树身上,这百千年来,逐渐和它相通的分部反而没了讯息,而它因着实力低微,气息最浅,又寄生在一颗寻常柳树身上,伪装成最为寻常的柳枝生长着,竟侥幸地躲过了被恶客盯上的一劫。
而它因着只剩下一截残枝,本来浑浑噩噩地过着,神智未通,却也能算得上是逍遥毫无烦忧,相信自己总有能够离开这千百年不变的城池的可能,可它寄生的那颗柳树却在戏坊旁边,听着那些哀怨缠绵的丝竹和戏曲之声,不知为何,哪怕体内足够支撑它转移和使用法术的灵植精元全部耗尽,它的神智也在逐渐回转了回来。
而神智越是清醒,便越是绝望,因为它已经在这柳树上长了数百年,伪装得近乎天衣无缝,然而伪装天衣无缝的弊端也显现出来了,那便是几乎所有修者,都以为它只是一截寻常的柳枝,哪有人会给一截柳枝提供汇聚灵气的法阵呢?
没有汇聚灵气的阵法,耗尽灵植精元的它甚至连为自己开口都做不到,便连求助这条后路被斩断了。
而先前混混沌沌过得倒是开心,如今恢复了神智响起往日尊荣的它却是痛苦不堪,没有灵鸟和山灵猴尊敬的供奉,没有溪流特意绕弯的灌溉和寻常草木熙熙攘攘的尊敬围在它周围的样子,它觉得这般苟活简直没有任何意义,却也没有了寻死的能力。
本以为自己再无重见天日恢复昔日荣光一天,它却没料到竟因着天将城的一劫,有幸从天将城和上古绝地旁逃了出来。
枝条轻颤着,仿佛便让人想到美人含泪的一幕。
它动情地说道,只要日后再能找到一处生根抽枝,就一定能再恢复往日枝繁叶茂得近乎隐蔽着山谷的银魄圣树。
这个故事万分的凄惨动人,配着枝条恰到好处的迟疑和停顿,甚至还有轻颤的仿佛泣音的不稳之声,真不真实叶齐还没有下断定,倒是确定这枝条确实是在戏坊旁听过十几年痴男怨女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