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摇了摇头,对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离开了。
而他们现在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宗主并没有让他们离开。
至于后面还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凌云峰,剑祖容予真传弟子,绥汐。”
高台之上那个宣读着新弟子名单的童子声音洪亮,远远的便传了过来。
日月台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整个场内都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够听清。
林辰和白羽然他们,那些曾与绥汐一同出过晨功的师姐师兄们震惊地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看了过来。
绥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万人瞩目的压迫感。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都没有迈出一步。
“顾师兄,宗主不是说我师父还在闭关吗,怎么……”
“不慌。”
顾长庚声音放低了些,面上淡然。
“你先过去再说。”
众人都在等着她,绥汐心里虽然十分疑惑和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绥汐其实也想要跑着过去的,只是因为之前在外头一直站着没怎么走动,腿麻的厉害。
而她这样一步一步怕走太快脚麻摔倒的谨慎,却在众人眼里更像是遇事从容不迫的淡然。
不愧是剑祖的徒弟,这气度着实不凡。
上面一直还慵懒散漫坐着的尘渊和沈亦安也在听到绥汐被唤上来后,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宗主,是名单出错了吗?剑祖尚在闭关,这个时候绥师侄上来谁来受她敬茶?”
剑祖容予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举重若轻,在拜师大典上如若他被其他人替了位置受了自家徒弟的茶。
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放在剑宗也是极不合适的。
正因为他的地位无人能代替,哪有人敢替他受绥汐的拜师礼?
哪怕是平日里不正经的沈亦安也觉得不妥。
尘渊只最开始时候反应激烈了些,此时情绪已经平息下来。
他本身就对周遭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听到沈亦安这话后只淡淡地瞥了谢远一眼。
“宗主不是剑祖的师兄吗?他代替剑祖受礼也未尝不可。”
“这不是胡闹吗?他千年才得了这么个独苗,连拜师礼都是别人替他受着……”
“够了。”
谢远见他们两人又有要争吵起来的趋势,他沉声开口制止。
威压似山,一下子压制住了。
“不是我,我不会替他受礼。”
“不是你,难不成是这小子?他有什么资格代替……”
沈亦安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旁的尘渊也反应过来,他眼眸闪了闪,视线往后面看去。
屏风之后,一抹月白衣衫显露出了一角。
那人衣衫整洁,腰间衣袖有云纹绣着,更衬得他如云中花,海上月一般可望不可即。
“剑祖。”
“剑祖。”
绕是高傲如尘渊,在见到了容予的时候还是低下了头。
沈亦安也少有正经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还是你能治得了他们。”
谢远揉了揉太阳穴,从刚才到现在被他们两人吵的脑仁都疼。
下面的弟子们尽管依旧保持着和原先时候一样的肃静,可仔细一瞧却还是能掩面上的兴奋。
毕竟容予常年深居简出,能见到他一面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绥汐走到台阶处,她一直低着头。
和之前拜师的弟子一样,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她还不知道容予已经出关了的事情,周围静谧,没有人说话。
绥汐也无从得知丝毫信息。
等到走到高台之上时候,绥汐跪下,垂眸静静地等着,心下也不免有些忐忑。
她只能瞧见下面一部分。
不一会儿,绥汐看到一抹月白映入自己的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她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清冽如泉的沉香。
很淡,悠悠地浮在空气之中。
而且,绥汐莫名觉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容予将兰草蘸了静心池的水,春风细雨一般轻柔地洒在了少女的发上。
有几滴落在她的脖颈,冰冰凉凉的。
惹得绥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很凉?”
头上那男人的声音温柔,似清晨落在身上的第一缕阳光。
可绥汐却被这如灵魂深处回响的声音给惊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容予的声音和林深一般无二。
她心下一悸,想着天下声音相似的人千千万,这才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抿着唇点了点头。
“忍一忍,这静心池的水是要比平常的凉些。”
容予像是话家常一样,很自然地攀谈了起来。
这让绥汐心头的紧张慢慢消散了许多。
“那个……请问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不稳。
容予刚把兰草放下,在听到绥汐这个问话后一顿。
他指尖还沾了些水,因这一顿的动作而滴落在地。
“时间太赶,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谢远有点儿心虚地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
“无碍。”
容予唇角勾起,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他说完,目光再次落在了还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绥汐身上。
“我是容予,是你的师父。”
绥汐长睫颤了下,没想到对方活了千年之久声音依旧这般年轻。
她之前想着对方和谢远是同辈,应当也是个鹤发老者。
“师父。”
消化了这个巨大的信息之后,绥汐乖乖改了口。
这声师父唤得容予唇角弧度更甚。
这时一旁的童子将热茶端了过来,青花白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青霄凌云一向崇尚简朴克己,对东西没有什么过多要求,所以并无花样。
绥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拿起茶盏,高举到头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容予。
“师父,请用茶。”
在递茶的时候少女因为杯子举得高了,怕洒了,于是视线上移点儿。
不想这随意的一抬眸,却在瞧见了容予的样貌后震惊得手一抖。
那茶盏骤然落了地。
容予眼疾手快,指尖一动便如一片云彩般轻柔的将险些打倒的杯盏接住。
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茶水太烫,绥汐被烫到了手。
她咬着下唇,忍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没事吧?”
这模样落在容予眼里更像是委屈,他怕自己稍微说重一句,对方就能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他叹了口气,温和地对绥汐笑了下,带着安抚意味。
“别怕。”
以为是绥汐刚才紧张都手抖了,容予温声这么说道。
他象征性地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下,伸手想要将绥汐从地上扶起来。
结果少女身子下意识躲了下,避开了容予的手。
反应之快,像是避着什么洪荒野兽。
容予的手就这样在半空,收回也不是,继续这么放着也不是。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旁的尘渊见了一脸兴味地勾了勾唇。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眼便能够瞧出绥汐并不是害怕或者紧张,而是条件反射地排斥容予而已。
“剑祖,这丫头胆子小,连我一记指风都受不住。想必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所以此时害怕了些也正常。”
尘渊这话给了容予一个台阶下。
他眼眸闪了闪,唇角的弧度淡了些,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绥汐,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容予语气平淡,没有因为刚才绥汐的举动而有任何不愉。
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您,您这是要我赶紧收拾东西滚蛋的意思吗?”
绥汐看着眼前这个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眼睛睁得老大。
想到自己没法在这修行就要在三年之内狗带的悲惨遭遇,少女慌了。
这才意识到刚才她绝了自己后路,干了件相当于慢.性自杀的蠢事。
“不是!师父,您听我解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绥汐慌得雅痞,脑子疯狂运转着,却半天也都想不出个借口解释。
“你别急,我其实真的不介……”
“我有病!对!我有病!我恐男!我怕异性碰我,所以刚才失态了!师父你原谅我不要赶我走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哭丧着脸大喊着自己有病的少女,容予被噎着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得好。
半晌,在看到绥汐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些,自己能够插上话了之后。
容予这才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刚才让你回去收拾东西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绥汐听后一愣瞬间安静,不哭了不喊了,什么都止住了。
还泪汪汪的,疑惑地歪着头打了个哭嗝。
容予眼神软了下来,薄唇微启。
“这段时日你叨扰宗主许久,也该回凌云峰了。”
……
回逍遥峰收拾东西的时候,绥汐碰上了白羽然。
少女脸上少有的没有了笑容,她咬着下嘴唇看着绥汐。
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绥汐被白羽然这么盯着不大自在,她停下脚步走过去疑惑地问。
“怎么了白师妹,你表白失败被顾师兄打了?”
白羽然听后愕然了一瞬,而后用看什么负心汉的眼神看着绥汐。
“绥师姐,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
“啊没有到那种程度吧,我们总共才认识了不过一月,顶多算没什么矛盾的同门而已。”
白羽然被噎住了。
她没想到绥汐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然直接反驳了。
而且还一脸认真地解释。
“不管如何,总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哈?我瞒着你什么了?”
“你瞒着不告诉我你的师父是剑祖,亏我以为你拜师大典孤单一人还好心陪着你!你太过分了!”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要不是绥汐是当事人,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绥汐被气笑了。
之前她也只以为这小姑娘被众星捧月惯了,所以难免性子娇纵了一些。
却不想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任性至极。
“我说白师妹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碟子菜了?我师父是谁我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事后听顾师兄说起才了解的,我为什么要瞒着你?”
“再说就算我要瞒着你那也是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着想。我的师父毕竟那么牛逼,我怕你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
绥汐抱着手臂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白羽然,心下也舒坦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跋扈嚣张的人,竟仗着剑祖来羞辱我!”
她生气地用手指着绥汐,脸气的通红。
“枉我还以为你人不错!是我瞎了眼!”
绥汐看着对方气急败坏地甩袖离开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
“哎,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脑回路清奇。”
她转过身准备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拐角柱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顾长庚。
边上有竹子掩映,不注意看还真瞧不出来。
“……顾师兄,你不会是在那里偷听吧?”
对方正直严谨的形象这一个月里在绥汐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
这个时候看见顾长庚的身影,她很是惊讶。
被绥汐发现了之后,顾长庚才不慌不忙地从那边走出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淡定的将身上的叶子摘下来。
“我看你们刚才聊得……正欢,便不好出来。”
顾长庚斟酌了下字句,他看着绥汐面色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
“白羽然在入青霄凌云之前是云泽王城的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性子娇纵了些。”
“你别与她计较。”
他掀了下眼皮,抿着薄唇这么说道。
绥汐比白羽然年长,再加上思维想法都比较成熟,而且她也知晓对方心高气傲,所以是自然不会真的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你放心,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再说了,听说她是顾师兄你的小青梅,这些日子我得你照拂,更不会介意的!”
“不是,我……”
“不用害羞,我都懂。”
顾长庚话还没说完,便被绥汐打断了。
她一个wink过去,一脸揶揄。
“……”
绥汐见对方沉默了,觉得是他脸皮薄,也没再继续调侃了。
她推开门,准备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
发现青年还木讷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师兄,要不进去参观一下?”
“……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顾长庚说完这句后,看见对方的眼神更加微妙。
他喉结滚了滚,解释道。
“我怕你东西太多拿不了。”
绥汐一愣。
“所以你是专门来帮我拿东西的?”
他微微颔首,而后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还有,关于之前拜托剑祖指点一事……”
“可以了,打住。”
绥汐抬起头扶着额。
原来你来主要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的。
不提容予还好,顾长庚这么一说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又浮现出了对方那张和林深一模一样的脸。
她更觉得头疼。
“这事好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点儿事情。”
“还是关于剑祖容予,也就是我师父的。”
绥汐压低了点儿声音,凑近鬼鬼祟祟地询问。
“他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没听过。”
顾长庚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问题有多奇怪荒谬,很是认真地回答。
“而且真有的话他也应当活了一千多岁成了一介大能,如若是这样的人物我没理由不知道。”
也是。
都忘了容予活了这么长年岁了。
那便不是什么双胞胎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两人未免长得也太像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不过,当时绥汐看容予见到自己时候眼里是陌生的。
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好像是真的第一次见。
“……那他之前有没有离开过青霄凌云?”
尽管种种都表明容予这样的人并不可能与林深有关系,可绥汐心里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怀疑。
“没有。剑祖几百年都未离开过凌云峰。”
那便真不是他了。
“绥师妹,你究竟想问什么?”
青年看着绥汐摸着下巴深思的模样。
“难不成你之前与剑祖见过?”
“……啊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他长得像我初恋。”
良久,她声音低沉,一脸严肃地这么说道。
顾长庚沉默了许久,这一次他没有再立刻回应。
他张了张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没忍住。
“绥师妹,要不我教你几句清心咒吧。 ”
“???怎么这么突然?”
“只见其一面尚且这般,日后你们朝夕相对我怕师妹你会把持不住犯下大忌。”
“……”
哦,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
经过刚才与顾长庚稍微提起林深的事情之后,绥汐发现她就不应该说。
一是惹人误会,二是也没什么人会真的相信。
算了,管容予是不是林深,这些都再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绥汐想开了之后对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容予是自己师父这件事,也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纠结了。
“这个你帮我拿着就成,其他的我自己可以。”
绥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东西后,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顾长庚。
顾长庚接过,御剑带着绥汐径直去了凌云峰。
然而不想他们前脚刚走,白栎便也过来了。
容予叫它过来引绥汐到凌云峰,它会腾云,却还是为了偷懒省力气在途中半空借力,踩掉了好几只仙鹤。
白栎对青霄凌云很是熟悉,它轻车熟路便来到了逍遥峰。
结果转悠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绥汐的影子。
它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打在地上啪啪作响,连地面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周围路过的人瞧见了白虎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纷纷绕道离去。
绥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事与白虎结了仇怨,她这边刚跟顾长庚到了凌云峰。
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依旧没什么人气。
入眼是满目的葱茏之色,还有云雾缭绕之中的楼宇阁楼。
“麻烦你了顾师兄,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拿进去就成。”
如若是往日时候,绥汐这么说了顾长庚肯定不会客气,转身便离开了。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意外的犹豫了。
绥汐看着青年抿着薄唇,好像有什么话要与自己说。
“怎么了师兄,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半晌,顾长庚这才小心翼翼地,带了点儿试探的语气开了口。
“……师妹,我能否与你一同进去。”
“我想拜访下剑祖。”
“……顾师兄,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担心什么?”
顾长庚一愣,不明白绥汐在说些什么。
少女叹了口气,上前踮起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担心你才是最后那个痴迷剑祖,误入歧途的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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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第一次写仙侠,设定什么肯定是不能完全尽心如意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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