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海浪侵袭亦有泥沙堆砌

后我慢慢发现了我为什么不能赢的原因。

    是不想赢。

    我从来没有吧象棋当作自己要去完成的某件事情，也没有认真对待过。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事情就算不认真也没有会指责，就算不去认真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和过错。

    话说我为什么要认真。

    哪怕有一点需要我去认真的地方么，而且也不想啊。

    就这样吧。

    在象棋里赌上一切的人不少，反而很多。

    输棋就是流血，连败到血都流尽就是死亡。

    但是我没用什么需要赌上的，也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

    胜利除了开心还有别的感觉么？

    我一直都觉得林清很厉害，不管在什么方面，不仅象棋之神落在她的肩上，还能够在这一片黑暗中不停的和身边的人互相撕咬，互相啃食。

    不论如何都能在棋盘上站起来。

    我很嫉妒。

    我问过她为什么不会放弃。

    想赢。

    “老师，是我。”

    “顾军啊，咳。”

    “我看了，林清的比赛。”

    “嗯，我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说是你徒弟也没有问题哦，哈哈！”

    “咳咳，我就是陪她下棋而已啦。”

    “真是天才啊，而且还这么漂亮，呜嘿嘿~你小子我都有点羡慕了啊。”

    我在电话里听到瓶子碰撞的声音，在7年后的现在，老师头发已经花白了。

    “引退，咳咳，这事是真的么？”

    我的声音开始动摇了，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

    “嘛，输给年轻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嘛，不过啊，这妮子真是可恶啊，居然就这样赢了我啊，连点面子都不给哇！”

    老师有一个习惯，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咂嘴，不论是在批评我的时候还是在鼓励我的时候。

    我觉得我刚刚没有听见咂嘴的声音。

    在瓶子的碰撞声中渐渐传来了哭泣的声音，年老的嗓音断断续续沙哑的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没事的没事的。”

    我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应对，甚至开始后悔把老师的手机号存了下来。

    “我原来是有引退的想法的。”

    我无言地认真听着，做不出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做出回应。

    “明白啊，明白我不可能赢的啊。在这位象棋接升起的新星脚下充当垫脚石，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吧，我打算好了如何落子，怎样变着。

    就是为了输的不太难看。

    但是在我落座的一瞬间，这些已经被我复习过好几遍的想法，这些已经决定的念头。

    全都消失了，在我落座的一瞬间，这些我都忘记了。从第一步开始就是没有想到的开局，没有想过的变着。

    我不想束手就擒呐。”

    老师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的身体很重，喉咙很重，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顾军啊，你要看好这个孩子以后的路啊，她或许能站在象棋的最顶端。”

    能么？男棋手从古至今都平均强于女棋手，并且差距很大。

    在等级分上也能体现出来。

    但是老师说林清可以站在比这些人都要高的地方么？

    或许吧。

    “咳咳，在下输的一瞬间，我已经决定了。”

    “诶，决定什么？”

    我有点不安。

    “我果然除了象棋，其他什么也不是啊。输棋了就躲起来自己一个人喝酒，不过我还算好的啊，哈哈哈，还有输棋打人的棋手哇。

    我跟你讲，你tm怎么就不下了呢，去他妈的象棋。”

    老师在喝了最后一杯酒之后，微弱地哭泣了起来。

    “顾军啊，有时间过来和我下棋啊。

    我真的是除了象棋什么的不会的人啊。

    在输棋的时候，我还是那么不甘心啊，我下不过林清，欺负别人还不行嘛！

    我跟你讲，我还要下，我不走，不走，我不走啊。”

    咳，咳咳。

    传来了剧烈的咳嗽，老师怕是灌了烧酒。

    其实老师酒量不是很好，但是他说他喜欢装作被灌醉的样子。

    不过依我看来老师是真的醉了。

    每次喝酒都会趴在一旁，但是眼睛不会闭上，睁着眼睛在一边打鼾，怪恐怖的。

    可是老师睡觉的时候会闭眼的啊，那总是充满血丝的眼睛显得渗人，此外老师的呼噜声异常可爱。

    噗咕噗咕。

    像是某种异界生物的叫声。

    我默默的挂了电话，好好休息吧。

    噗咕噗咕的，多可爱啊。

    顾君发了消息给我，然后就套上外衣出门。

    顾君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唔哇。

    不过是什么呢啊？

    “来了来了~”

    顾君在远处尝试喊我一声确认我的位置，我如此回应。

    “刚打完电话，老师又喝醉了啊，真是的，那个老头。”

    “唔啊，抱歉。”

    “用不着抱歉啦，在，怎么说也不是林清的错啊。”

    顾君被我的抱歉似乎稍稍硌了一下，音节都没有咬清。

    “呜，没事吧。”

    “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似乎引退的事情不是真的。”

    “啊，嗯。”

    在莫名其妙的对话中我支支吾吾地应付，还有顾君那看向远方的眼睛，也没有对着我。

    好奇怪。

    “还要下，要下，还要下。”

    好奇怪。

    “唔，我的老师已经引退了啊。”

    “林清，在和老师对局的时候，认真下了么？”

    顾君的脸已经快要仰上天了，声音也有点扭曲。

    好奇怪。

    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确实这几乎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必胜的意思就是不论如何都会让对手绝望。

    但是象棋里是不存在必胜的对局的。

    越是要胜利的人越是要努力把握机会，一步失误就可能把建立起来的优势完全推倒。

    然后陷入深渊中，自责与恐惧的漩涡会冲刷着你的手，让你在落子的时候颤抖。

    我觉得顾君不会不懂。

    这难道是很难看懂的地方么？

    在我先入马的时候胜局基本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对面应对失算了一手，把结局向前推动了而已。

    “顾君你在说什么啊，从落马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是的，不是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老师啊！”

    顾君和我的对手，也就是他的老师感情很好。

    在被我战胜的那一天，他的学徒生涯也结束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二天顾君依旧在少年宫下着棋，我那个时候很想找他下棋，我觉得我可以再次战胜他。

    但是每次都被拒绝了，用非常礼貌的表情和非常礼貌的话语。

    “抱歉啊林林，我现在不能和你下棋。”

    “好吧，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