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鬼蜮

    那青衣女子发髻高盘，银亮玉钗穿插发丝之间，这些首饰价值不菲，想必乃是大户人家。

    当走近之后，愈是让人感觉其秀丽婉约，明眸皓齿。

    “想必先生就是连解两个灯谜之人吧？”

    青衣女子声音动听，清脆空灵。

    姜元不由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当真是窈窕淑女。

    “先生称不上，恰巧知道这两位女子罢了。”

    姜元连忙摆摆手，他不太受得起这种吹捧。

    “先生过谦了，那边有一处湖中亭，女子不才，想于先生彻谈一番。”

    姜元不由惊讶起来，这个时代居然有这般风格大胆的女子，倒是显得其有不俗。

    听完姜元看了看几人。

    小胖子点了点头，刚才三碗汤圆下肚，好像只是热了个肚子，那湖中亭美食众多，想必能胡吃海塞一番。

    佛小道小本就没什么意见，对于这种世俗，二人接触并不多，如今能体验一次，自是极好。

    见众人都默许，姜元也就不再拘泥，随着青衣女子走去。

    一路上，便是看到些许路人惊讶道。

    “薛小姐此番到底是青睐了哪位才子？”

    “看着模样打扮，难不成是塞外人？”

    “当真奇怪，身边还跟了个道士和尚。”

    “那个球状物体是什么？好生奇怪！”

    小胖子走到那个多嘴的人边上，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模样是个二十好几的文人。

    “有没有汤圆吃？”

    文人皱了皱眉，不由道：“汤圆？没有。”

    小胖子登时气势一变，泰山气势加持自身，怒喝道：“没有还敢说闲话嚼舌头，小心老子撕了你的嘴！”

    轰！

    那文人身虚体弱，哪里见过小胖子这等骇人气势，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小胖子看吓唬成功了，便喜气洋洋的继续跟上姜元的步伐。

    看到小胖子走好，这位文人摸了摸湿透的裤子，自觉丢人，悄悄的躲离开了。倒是引起其他人的一众哄笑，不过这个片段随后又被灯火连绵的美景和歌舞所掩盖。

    芸芸众生，浮生若梦。

    湖面星光灯火倒映，众人携小舟缓慢前行，将湖面划开涟漪，柔光微妙，似是天河星转，美不胜收，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小胖子见众人划舟走远，竟是不等自己，便是从岸边一跃，跳了数十米，‘砰’的一声落在小舟之上。

    这一落宛如陨石，小舟木质身板哪里撑得住，瞬时便四分五裂。

    吓得旁边青衣女子花容失色，姜元抬手轻轻扶住女子，虽是头疼小胖子做出这种举动，但是也没出言斥责，随即空间之力连接起小舟碎片，将众人飞速穿梭至湖中亭边上。

    刚一到岸边，小舟便分裂开来，看到这样，小胖子低了低头，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青衣女子轻掩嘴巴，将方才的震惊压下，这才道：“你这硕人，倒是贵重。”

    硕人，倒是个妙词，是对胖人的夸赞。

    “还不快谢谢这位小姐，夸你胖的好呢。”

    姜元不由一笑道。

    小胖子马上屁颠屁颠的道谢起来，一众人倒也显得欢乐起来，气氛融洽。

    湖中亭不少文客骚人洽谈，亭有三层，第一层布满美食佳肴，光是看这些色泽摆放，就足以让人流下口水。

    小胖子显然已经流了不少口水，顿时扑了上去，找了个美座，大口大口的将这些美食塞进肚中。

    见他如此欣喜，便放任他胡吃海塞了。

    随后四人登上第二层。

    第二层则是一些琴棋书画，不少起手对弈纵横十九道，一些女子弹着清心乐，几位文人点起笔墨，写着大开大合的字，也有些画手描绘着万家灯火。

    看到青衣女子，皆是凑了过来，见其中一个头戴项冠，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道。

    “芷嫣姑娘，这第二层可是非文人不可进，你这番倒是打破规矩了。”

    姜元从刚才交谈也是得知，青衣女子名为薛芷嫣，倒是个妙人。

    姜皓突然发声道：“姜元，让我来玩玩。”

    姜元笑了笑，不知道姜皓要搞什么幺蛾子，但还是让其接手身体。

    这一片天地对姜皓的排斥倒是显得小了起来，虽然无时不刻消耗的身躯之力，但那种程度，已经不算什么影响了。

    薛芷嫣皱眉道：“具怀兄，你这是在质疑我？”

    那名被叫做具怀兄之人，振振有词道：“我并非是质疑芷嫣姑娘，而是这几位似乎并不懂这琴棋书画。”

    具怀和薛芷嫣被称为长安四杰，他排名第四，薛芷嫣排名第三，倒是常被人调侃，连女子都不如，这事倒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刺。

    如今抓着个打压机会，自是不能放过。

    薛芷嫣刚欲开口，便被姜皓用手轻压下去。

    “不知道怎样才算懂琴棋书画？”

    具怀道：“你把这瑶琴十二律，会弹个曲子，我就算你会琴。”

    姜皓笑了起来，问道：“这样倒是没意思，不如我们比试一番？”

    还不待具怀回答，便大声对着二层其他才女才子们说道：“诸位想必也玩乐累了，不如来看一看文斗！”

    具怀气愤起来，这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此狂妄！

    不过听到姜皓一声吆喝，众人便是熙熙攘攘的围了过来。

    “姜兄此番行为倒显得怪异了。”

    一路之上，姜元都表现的沉稳冷静，现在倒是显得与之前相差甚多。

    薛芷嫣美目流转，看着姜皓分明的棱角，倒是觉得姜皓此刻魄力十足，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见众多人物围观起来，具怀不由开口道：“既然你要文斗，那也可以，那我们就比……”

    还不待具怀说完，姜皓便是打断了其说话，只见姜皓问向薛芷嫣：“芷嫣姑娘，觉得这番文斗如何比试为好？”

    具怀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他从没见过如此没有礼貌之人，面对他长安四杰，多次让他显得难堪，他咬咬牙，等会定要让他文斗出丑，想到这里，便是压下了情绪，表现出大气的模样。

    姜皓见他这种造作，心里不由笑了起来。

    薛芷嫣思考片刻便道：“就比琴棋书画吧，我们给予评价，评价高者胜。”

    具怀听的此话便说道：“那要是平局当论如何？”

    “不会平局的，四样之中，我输一样，便算具怀兄胜，如何？”

    姜皓大气道。

    狂！

    真狂！

    具怀平生二十三载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气的具怀连连道：“好，好，好，那我就看看你如何胜我！”

    姜皓的举动倒是让薛芷嫣一惊，不过她看着姜皓的魄力惊人，不由暗想，莫非姜兄当真把握十足？

    面对同样是长安四杰的具怀，只怕是长安四杰之首尹詹都不敢说出此话。

    而一旁围观之人，心中也是暗自说道，这人，好生狂妄啊！

    不过也有不少才子佳人对其格外刮目相看，毕竟姜皓气魄十足，倒是如同那些拥有绝技之人，眼下对于这番文斗自是默默的充满了期待。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先比琴，曲目就比……”

    还不待具怀说完，姜皓又是将其打断，问向薛芷嫣：“芷嫣姑娘觉得比琴如何比较？”

    这三番四次的打断具怀说话已是让他几欲吐血，被人无视的感觉，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往日他走到哪里，都是群众的中心，可这小子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待会定要让她好看！

    想到这里又是默默的收了收情绪，表现出大气十足的模样。

    姜皓心中又是暗笑，这个具怀拿着长安四杰的包袱，就不敢生气谩骂动手。自己掐准这一点，倒是能把他气的半死不活。

    薛芷嫣有些尴尬，她自然也是看出来姜皓这番举动，不由好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做这种小孩子举动。

    不过旋即也是开口道。

    “那就先比琴吧，姜兄与具怀兄各弹一首，曲目自拟，众人评价高着胜。”

    具怀拿出瑶琴，坐在偏桌之后，背后画着一副山水画，乃是吴道子早年画作，鸟禽与山水结合，一片宁静之感。

    “那我就先开始了。”

    具怀将瑶琴平放在桌上，右手拨弦试音，众人分散开来，有的坐在周围的椅子上，有的站着。

    姜皓自是选了把好看的椅子，拉着薛芷嫣坐在一旁，看着具怀的表演。

    具怀当然是有一定实力的，此刻背靠山水画，神色淡然，抚琴带有一丝洒脱，看上去显得不俗。

    具怀试完琴，便开始轻弹起来，他这把瑶琴乃是七弦琴，此刻他左手按弦取音，列为高音区，音色空灵，仿佛错落山林，山谷悠荡。

    众人听此前奏，便有一种心灵放开，精神洗涤之感。

    薛芷嫣此刻也是沉浸了下去，好似漫步山林湖水之间，碧波荡漾，天清云朗，格外舒心。

    这一手乃是‘琴音十六法’中‘清’法和‘虚’法。

    ‘清’表现为以平和洁净的环境、乐声去让人放平心境。

    而‘虚’则是以“心静”与“声虚”内外因素结合起来，达到身临其境。

    “具怀兄这次的曲目乃是山水游，当真让人步入山水一般！”

    “那可不，这‘山水游’乃是具怀兄招牌曲目啊，却是不同凡响！”

    此时旁边两名才子小声夸赞道。

    薛芷嫣倒是有些担心姜皓这个家伙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

    看向姜皓，竟是发现他目光如水，神情自冷，毫无波动。

    心中情绪自是难述，说不上是担心还是看好。

    具怀一曲罢了，拨弄最后一个音徽，一声短笛如同穿林越山，留在心中荡起涟漪。

    一些才子不由赞叹起来。

    “这曲‘山水吟’当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之感！”

    “具怀兄此次当为胜者！”

    具怀微微一笑，大家风范袭来，淡淡道：“不敢当。姜兄还未演奏曲目，大家不妨听一听再做比较。”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姜皓，问道：“不知姜兄准备的是什么曲目？若是没带乐器，在场所有瑶琴姜兄可随意挑选。”

    众人一听，皆是将目光汇聚于姜皓，结果看到姜皓爽朗一笑道。

    “曲目乃是我即兴创作的，也不需用瑶琴弹奏。”

    现场即兴创作？

    还不需要瑶琴弹奏？

    这下彻底激怒了具怀，而这番言论也不止具怀恼怒，就连在场所有的才子都愤怒起来。

    这是什么？瞧不起在场所有人？

    具怀长呼一口怒气，压

    了压情绪道：“还请姜兄演奏一番！”

    姜皓拿出观世音大幡，指着大幡说：“这就是我的乐器。”

    道小佛小露出会心一笑，原来他是有这个打算。

    具怀怒气反笑道：“我可从没听过有人能用幡演奏的，今日不知姜兄能否让我张张见识！”

    “欺人太甚！具怀兄！我看这厮根本就是来胡闹的！”

    “就是！这世间哪里有人能用幡演奏的！”

    群众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姜皓起来。

    薛芷嫣脸色为难，因为这事，确实稀奇，她心中的想法也开始动摇起来。姜兄，难不成真的是来胡闹了？

    姜皓笑吟吟道：“来，诸位，觉得大幡能够演奏出来，站在我身后，不信的，便站到具怀兄那边。”

    几乎没有犹豫，所有人都站到具怀那边。

    姜皓背后只站着佛小道小，薛芷嫣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芷嫣，你确定站他那边？”

    具怀问道。

    姜皓笑了笑，他这么说本就是想看看薛芷嫣的选择。

    “自然是相信，姜兄是我带来的，自是要挺他到底。”

    薛芷嫣英气勃发道。

    这一番话倒显得大气十足，巾帼不让须眉！

    姜皓笑了笑，用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大伙也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幺蛾子，便不再出声，默默的看着他。

    只见姜皓将观世音大幡用左手拿起，右手轻轻在上面拨弄了一下。

    嗡！

    这道声音带着精神震颤之力，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脑中。

    在众人脑海之中便出现了火山谷金鹏展翅的画面，天地火焰席卷，万物生灵匍匐，震撼人心，不敢言语。

    姜皓只弹了一下便没有继续了，因为再弹下去，这些人可能会被吓死。

    于是他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如同做梦后的表情，在场之人除了佛小道小，皆是如同昏睡状态，但是皆是露出震惊、惊愕、恐慌的面目表情。

    大幡音律之中蕴含一丝催眠威能，将那日姜元所看到的金鹏神威气息复刻了进去。

    这一丝气息对于凡人来说恐怖至极，需得慢慢消化。

    姜皓倒也不急，静静端详薛芷嫣的模样。

    只见薛芷嫣闭目之中，竟是一丝淡然，似乎在潜意识之中，对此倒也不算惊恐。

    “姜元，我的猜测好像没错。”

    脑海中姜元淡淡笑了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早在猜那个字谜的时候，姜元其实就感觉不对了。

    此长安，并非真正的长安。

    灵魂之声在脑海内震荡不已，众人都已经睁开双眼，但仍然是身躯颤抖。

    此刻看向姜皓的目光竟是变化起来，那气焰最为愤慨的具怀，此刻也已经说不出话来，见识过金鹏展翅这等神迹之后，他已经不敢高声语。

    “姜兄这……可称得上是神音！今日一听，今生难忘！”

    有一蓝衣才子称赞起来，回味无穷。

    听到这么说，佛小道小则是笑了起来。

    “我对姜兄现在仰慕至极！不光用幡拨弄音律，还如此震彻心神！”

    “我也是……”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那等神迹，今生见一回则矣。

    姜皓则是把目光看向薛芷嫣，他所在意的就是薛芷嫣的反应。

    薛芷嫣目光清澈，神色平淡，略微皱了皱眉，似乎回忆不起来刚才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具怀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道：“姜兄，你赢了。”

    这一句话似乎用出了他所有的锐气，他开始显得谦卑起来。

    姜皓则是笑道：“不知具怀兄后面的准备比什么？”

    具怀摆了摆手，谦逊道：“不比了，人外有人，具某甘拜下风，姜兄确实是一等一的文人。”

    姜皓笑道：“文人算不上，一等一更算不上，只不过和大家一样，喜欢这些文墨。”

    姜元在脑海之中听到后，无语道：“你还喜欢文墨？”

    姜皓笑嘻嘻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随后便对薛芷嫣说道：“不如咱们上第三层看看？”

    薛芷嫣本意便是带姜皓去第三层，此刻他提起了，便点了点头。

    身后佛小道小则识趣的看着二人，便不再跟上去了，而是在第二层看着字画风景。

    湖中亭第三层，视野空旷，层上无一人，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上摆着两碗茶，倒是个对谈的好地方。

    姜皓熟稔的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目光远视，湖面不少小舟泛游，远处灯火明亮，依旧是那一番热闹景象。

    看着薛芷嫣坐下，姜皓才细细打量起来。

    薛芷嫣的眼睛细柔娇美，目光之中好似秋水，让人深陷，皮肤吹弹可破，此刻看着姜皓如此望着自己，竟露出一丝娇羞，两腮微微红云，美不胜收。

    “你看什么呢？”

    这话似是疑问，又带有一丝挑逗。

    姜皓笑了笑，蓦然道：“你觉得今夜灯火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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