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与傅志诚气质不同提醒着我斯人已故,实是不同。虽是一胞,他远不及他大哥大气淡定。
“你徒弟?”他收了眼睑对着师父深深讥讽,随意指一指我们兄妹两个,“是她?还是他?”
我更加心惊肉跳,他,他是知道的?!师父怎么会约了这么个人见面?且他怎么能找上宛居来?这简直是将规矩破坏殆尽了。
并看他的样子,与师父是身怀龃龉的。难道真是这个人蝇营狗苟才对亲生大哥痛下杀手?
师父俨然不以为意,沉着应对只嫣然一笑道:“教徒无方,是以让傅先生见笑了。”
傅伟诚脸上是一带而过的生硬,他拉低了帽檐说道:“在下倒觉得方娘子这对高足,一看就不是散兵游勇。”
这话好生别扭,让我对他的不满与敌意又深刻许多。
“傅先生过誉了。先生如今总算得偿所愿,想必今后也不再需要宛居绵力了。我这里也是小庙装不下金菩萨,还是请先生早些回吧。”师父和淡立于微风中,明媚如斯,一道逐客令是下得极富礼节。
她这番话也算证实了我的猜想:眼前之人果然是煮豆燃豆萁。便索性低了头不去看他,只等着师父的示下。
傅伟诚也算识趣,鼻息里轻哼了一声,再度相讥:“你这一票是赚得盆满钵满,安知不是得偿所愿?”随即别道:“那么还望娘子好生保重,要福寿安康才是。这宛居清冷,我看也只有娘子一家血性全无的师徒才待得住。在下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傅先生好走。”师父是好涵养,我却忍不住牙间痒痒,覃夕更是指骼突突摩擦响动。若是可以,我真希望能把那人的头皮撕下来。可师父都耐着,我们决计不能动手。
待他的身影于花间远得成了一粒黑点,师父才冷冷冰冰问道:“谁的主意?”
“宛居来生人,是我拉着月儿来保师父周全。”覃夕抢于我先抱拳相揖沉静答道。
我待要开口辩驳,师父却冲我一推手阻止只看了他一眼,严厉说道:“包庇主谋,罪加一等!”
“师父,是我要来,覃夕是怕我身上的伤不好才硬跟来的。”我眼皮倏地一跳见情势不对,道了实情。
不想师父全然不为所动,理也不理,只对覃夕凛然批道:“去铲铁砂,不到亥时不准回来。”
徒手铲铁砂到亥时?那双手回来定然是皮开肉绽,分筋错骨。
“师父……”我一听上前还要开口再劝,被覃夕一把拉到身后。
他狠瞪了我一眼,我了然他是铁了心为我护短,只好死死咬住唇再不吭声。
他诺下就去了,留下师父和我两个人。
“身上好些没?”山巅寂静,师父望着一湖春水,温柔抬眸,一点责意也无反是关切我。
双唇太紧力此时仿佛渗出了血来,唇齿之间有淡淡腥臊,亦觉得她逐字如钢刀划得我脸上裂得生疼,却又不能不回她,“好些了。”
“考虑得怎样了?”她不经意问道,那口气如只是询问一件如穿衣吃饭一般极为稀松平常的家事。
“徒儿想去探一探四哥。”我并未正面回答她亦不知怎样答她。这是我的未来,亦是宛居的未来,不是轻易一个是一句好便可以敷衍过去的。
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与师父之间是如此疏离陌生的。
“也好,去吧。若四儿好些了带他回来,麻烦人家不好。”师父也不作强求,平和吩咐道:“看你额角上那伤八成是要留疤了。有一瓶灵香草汁,是你师伯送来的舶来品,在库房里,拿去抹抹吧。女儿家更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发肤。”
末了,她顿一顿再训示道:“越俎代庖之事,不能再有下一次。”
暖风掠过身旁一树桃木,桃花柔软落地,在土上绵绵而集状若天边流霞。
我低着头,几乎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极小声悔道:“是,徒儿知道了。”
释名:宋柳永《雪梅香》“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