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见性宣声佛号道:“劫数,未来十年之内,武林不得平静,也是施主的一段艰苦的人生旅程。”
尤不平道:“在下心愿已了,立时退出江湖,我才不管他什么劫数不劫数。”
见性叹气道:“连老衲都跳不出这十丈红尘,施主想退身江湖,谈何容易!”
尤不平道:“大师既然能卜未来,何不事先预防。”
见性道:“施主太高估老衲了,除魔降怪,力挽狂澜,舍施主之外,无人能当此大任。”
尤不平道:“大师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知有多少,单以大师来讲你如真有心造福天下苍生,我相信消灭三三会也不过举手之劳。”
见性道:“老衲虽有此心,却无此力,施主请勿与老衲做无谓之争,三年以后,将可证实老衲所言。”
尤不平冷笑道:“假如在下也跟大师一样,躲到荒山野岭去看热闹,又该如何说法?”
见性道:“施主哪来时间看热闹,眼前就有一件重要事情等着你办。”
尤不平一惊道:“长白牧场出了事?”
见性点点头,遂又指着那条蜈蚣精道:“此物九十八处关节,藏有九十八粒珠子,虽未成气候,却能解百毒,施主不可让它落入歹人之手。”
尤不平道:“这件事交给小玉办就可以了,在下必须即时赶回牧场。”
见性道:“光靠神雕一己之力,只怕处理不了,施主既然急着离去,老衲只好替你找两个人帮忙了。”
他说着袍袖轻拂,已将那两名昏迷大汉救醒过来,尤不平拱手道:“有劳大师了!”
他说着话,转身正待离去,见性却又把他拦住道:“见面即是有缘,但施主已集天下绝学于一身,老衲谨以此珠相赠。”
尤不平见他双手很恭敬地捧着一粒佛珠,不由怔了一下,但他很快也伸出双手,神情肃然地接了过来道:“大师既以佛门宝物相赠,必有赐教。”
见性待他接过佛珠后,却一整僧袍,面向西天叩了三个头,才起身对尤不平说:“此物乃老衲师门至宝,施主有缘得之,但请谨记禅心天道,此间事已有人代为处理,施主可以请了。”
尤不平见那粒佛珠上雕刻有一老僧坐像,姿式很怪,一指向天,一指朝心,他不觉口中念了两遍禅心天道,而后突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待再向见性询问时,谁知这个老和尚早已盘膝打坐,长眉低垂,一副宝相庄严,对于身外任何事物都已不闻不问。
尤不平知道这是一种佛门禅坐法,这种功夫一旦打坐下来,可能一坐就是三五天,或十天半月才能醒转过来,有些道行高的僧人,甚至坐上半年,也是常有的事。
他虽有很多事情要问,但见性既不肯说,也就只好算了,轻轻一拉林一奇道:“咱们走吧!”
说着话,二人已展开身形,急忙回头往长白牧场赶去。
二人都是施展出全力在奔跑,在微弱的星光下,他们的身形快得象是一溜青烟般,向前疾射。
一口气之下,离开蜈蚣岭奔出大约已有近百里的路程。
林一奇这时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道:“老弟,那个老和尚象是很有来头。”
尤不平道:“来头可大啦!如果不是他守在旁边,咱们不但除不了怪物,恐怕连骨头都做了怪物的点心了。”
林一奇道:“他既然是位有道高僧,老弟怎么对他说话还是如此刻薄?”
尤不平道:“这是我的天性,不平则鸣,恐怕就是见了皇帝老子也改不了。”
林一奇道:“老和尚并不象是坏人。”
尤不平道:“我并没有说他是坏人,但他既逃避现实,更不愿面对现实。却又处处弄个烂摊留给我收拾。”
林一奇道:“他似乎对咱们的事知道得不少。”
尤不平道:“岂止是咱们的,他跟三三会主早就是熟人,只是他不敢承认。”
林一奇道:“为什么呢?”
尤不平道:“这其中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但以我的直觉认为他跟三三会脱不了关系。”
林一奇道:“这个和尚到底是谁?”
尤不平道:“原先我以为他是少林派的隐世高僧,所以我对他说话才那么不客气,但后来他送给我那颗佛珠,才使我想起一个人来。”
林一奇道:“这个人是谁?”
尤不平道:“前辈大概听说过,两百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位高僧。”
林一奇道:“听说过,那是无心禅师,他以一招指法震住江湖黑白两道,使得混乱分裂的天下武林,整整平静了一百年,后来听说这位高僧死了,因此江湖又合久复分,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尤不平道:“刚才见性和尚送给我的佛珠,上面雕刻的就是当年镇压天下群雄的那招指法禅心指。”
林一奇道:“这样说来,见性该是那位圣僧的传人了。”
尤不平道:“大概差不多了。”
林一奇道:“老弟既非佛门中人,见性大师肯以重宝相赠,显见他对老弟的期望是多么的大。”
尤不平道:“算了吧!这是一种连甩也甩不掉的包袱,我如果学会了禅心指,就等于把这一生卖给江湖了,他反而落得个轻松。”
林一奇一怔道:“老弟现在不已经是江湖中人了吗?而且”
尤不平冷笑接口道:“而且还是出了名的镖客对不对?”
林一奇道:“难道不对吗?老弟的剑术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能接下你几招的人不多。”
尤不平道:“剑术好坏,与成不成名都没有关系,问题是我这个人所作所为,从不受师承门派约束,我虽不滥杀,却也从不想做圣人侠士。”
林一奇听得忍不住发出一声长笑道:“妙论,妙论!老朽也是从未想到世上还有比我更怪之人,咱们这一对老少配,才真是臭味相投。”
尤不平道:“咱们只是就事论事,怎么有资格称得上怪。我有一位师父,他才是真正的怪。他生平很少与人接触,但却最恨那些假冒伪善之徒;满口仁义道德,却一肚子男盗女娼。
他认为天下人皆可恕,唯斯辈可恶。在下耳濡目染,无形中受了影响,现在要改过来,可还真不容易。”
林一奇道:“老弟以为见性和尚就是这种人了。”
尤不平道:“他比这种人又好一点,至少他无法做到男盗女娼。”
林一奇想了一下,笑道:“他是个出家和尚,男的既不是盗,当然也找不出女的去为娼了。”
尤不平道:“但他把烫手的山芋推给我,就是混球作法。我偏不让他如愿,而且还非把他挤出来不可。”
林一奇有所失道:“老弟是不准备学禅心指了?”
尤不平道:“当然要学,因为是他强迫我学的。等我练成之后,把陆小云救出来,三三会的事我就不管,而且我专用禅心指去杀中原武林败类,到时不怕他不来找我。”
林一奇道:“这一手确是很绝,看来见性老和尚这番心机白费了。”
尤不平道:“要是我那位师父遇上这种事,他会更绝,他练成禅心指后,可能专杀和尚。”
林一奇道:“这倒是有点过分了。”
尤不平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算过分,我虽然拜了九位师父,却从未要求任何人教我武功,都是他们逼着我学的,所以我的行为不受约束。”
林一奇道:“老弟为人光明磊落,处处为武林正义着想,令师等是无从约束起。”
尤不平道:“那也要看各人所持的角度,在我出面救济黄河下游灾民时,我那位怪师父就连夜把我找到臭骂一顿,他说我管的事太多了。救灾的事应由官府去管,还说什么江湖人的规矩是救难不救灾。”
林一奇道:“可是老弟还是管了。”
尤不平道:“我要把武功退还给他,他不敢接受,当然只好让我管了。”
林一奇道:“令师如真的接受了,老弟怎么办?”
尤不平道:“那太好办了!他用哪只手教我武功的,他自己砍断那只手,我从此不用他的武功,咱们也就从此断绝师徒之情。”
林一奇一怔道:“你是用这种方式退还武功?”
尤不平道:“不用这一种用哪一种?我的武功又不是跟他一个人学的,他没有理由废了我。”
林一奇道:“你们这对师徒才真够资格称得上怪,老弟是否也想用这种方式对付那见性和尚?”
尤不平道:“这方法虽然有效,却也要因人而异,老和尚有意逃避,我如果叫他砍下一只手,却正中了他的圈套。”
林一奇不信道:“哪有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愿意把自己的手砍下来给别人。”
尤不平道:“一般人当然不肯,但见性乃佛门高僧,他一心向道,情愿自己流血,也不愿看见别人流血,他这次重出江湖,大概也是为了三三会的事推给我。”
林一奇道:“老弟以为三三会主真的是天下无敌?”
尤不平道:“世上没有天下无敌的武功,但他确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魔头错不了。”
林一奇道:“他会是谁呢?”
尤不平道:“这个答案只有去问见性才能知道。”
林一奇想想又道:“老弟那位师父现在隐居何处?”
尤不平道:“死了,他是我九位师父之中,最后一位死的。”
林一奇叹了口气道:“可惜,如果他还健在的话”
尤不平冷笑道:“活着也没用,他绝对不肯见象你这种人。”
林一奇道:“你是说我还不够资格见他?”
尤不平道:“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你根本就不够资格称之为怪。”
林一奇道:“照老弟的说法,我今后该多在怪字上下功夫了。”
尤不平道:“所谓怪与邪也是一种天才,假如天生的就是奴才,光凭下功夫也是没有用。”
林一奇怔了一下道:“对,老弟骂的对极了,老朽承认是天才的奴才,但我却不是蠢才。”
尤不平也是怔了一下道:“天才加奴才,那岂不成了奇才。”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但就在笑声中,他们已奔近长白牧场的防风林外。
林一奇正待飘身而过,尤不平已拦住他道:“前辈慢点,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林一奇停下身道:“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尤不平摇摇头,他凝神静听了半晌,才接口道:“奇怪,牧场中分明已来了敌人,为何察觉不出一点异声,难道这个人的武功比见性还高?”
林一奇道:“老弟如何肯定牧场中来了敌人?老朽怎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尤不平道:“我是凭着直觉,不管遇到多么高强的对手,即使是在生死搏斗中,我始终保持着这种感觉,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林一奇喟然一叹道:“也只有终日在刀头上舔血的人,才能生出这警兆,这是一般人所无法具备的。”
尤不平道:“应该说这是我求生方式的一种,只是各人所采取的方式不同,因为我自小就是在战斗中长大的,所以说这种经验就是生命的累积。”
林一奇道:“老朽过去一直以老江湖的身份自居,但跟你老弟一比,可就显得这八九十年是白活了”
尤不平不等他说下去,已急忙接口道:“不好,敌人已经潜入牧场的大厅,这个人的武功不弱,竟然能把沈家兄弟的三绝望月逼了出来。”
林一奇一惊道:“敌人既然能进入内院,只怕三环刀沈天宝和塞外风林飞已有危险了。”
尤不平道:“他们两个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如不是遇上顶尖高手,大概还不致有生命危险。”
林一奇道:“话虽如此,咱们可也得快点赶去看看”
尤不平道:“前辈还是先到东北方巡视一番,如发现敌踪,最好不要正面出手,想办法暗中切断来敌的增援,或是他们的退路。”
林一奇道:“老弟一个人进入牧场,不会太危险吗?”
尤不平道:“前辈的任务更危险,但此地只有咱们两个人,也就别无选择了”
他说着已飞身疾跃,朝长白牧场而去。
只见沈天宝横躺在大厅门口,双目紧闭,三环金刀抓在左手,看情形似是受伤昏迷未醒。
而沈宋宾兄弟却紧守在沈天宝身侧,双刀飞舞,象是在抗拒着一股无形的潜力。
但在大厅门外五丈之处,却站着一个身穿皮衣皮帽的老人,这个老人的年龄看起来,跟陆上飞差不多,他没有携带兵器,身上却接着四个蓝皮袋子,每一个都是鼓鼓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尤不平看清现场情形,并没有发现林飞,不由暗中惊,急忙朝大厅中扑了进去。
由于他的出现太突然,不仅是站在大厅外的老人,飒然倒退出七丈,而沈氏兄弟的双刀也在他身形乍现的刹那,同时施出三绝望月的奇招,硬把他卷进了层层刀幕之中。
尤不平在匆忙中,左手仍是紧紧地抓住刚从老怪人手中夺来的蓝皮袋子,而右手却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很巧妙地抓住一了沈宋宾的左腕,顺势横推,总算把沈宋宾那拦腰横扫的一刀架开了。
沈氏兄弟不由暗中一惊,但当他们看清来人是尤不平时,却更为吃惊地道:“原来是大侠”
尤不平放开沈宋宾的左腕,笑笑道:“二位进步很快,怪不得连名震关外的五毒魔君也不敢擅越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