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
石壁突然动了,五条石龙竟然开始游动,地面震动,轧轧声响,石壁后退,原本到了尽头的甬道,似乎被无限延伸了下去。
她们缓步在甬道中行走,林默就像一只包裹,被那名身材前凸后翘的女修拎在手上,面孔朝地,动也不能动,只能看见墙角线和不断后退的石板地面。
不久,他视线里的墙角线消失了,似乎进入了一间较宽的石室。
“九矅那边怎么样,九处祭台是否已经血祭完毕?”烟客在询问。
“还差一处,外面传来消息,界城三十余名元婴境界的修士正在入口集结,准备进入。”回话的是拎着林默那名女修。
“传信给九矅,让他加快进度,说不定来人中就有三洞真人,另外传信给外面那些人,一旦确认没有后援,立马封住退路,休要让来人走脱一个。”
“喏。”
陷阱,真是陷阱。
林默心情沉重,也无计可施,他也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女修似乎没有继续拎着他的意思,一抬手将他掼到地上,一脚踢在他腰后,沿着光滑的地板滑行,直到撞上前面竖起的一块高大石碑底座,这才停了下来。
林默面向石碑,只能看见雕刻成一瓣瓣莲花的巨大碑底,再往上,似乎碑上刻有一些字,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用不用在这里设阵?”
“不用,进笼子的鸟,给它机会,也没有它飞离的天空。”
烟客如是回答。
能听见她轻微的脚步声在石室中缓缓移动,没过多一会儿,接连有几个人被扔到了他身边,视线以内那几个他都认识,全是这次被招贤馆招募来探幽的修士。
一个个眼睛发直,明显被烟客抽离了魂魄,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里面没有武真,看起来他运气不错。
如今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座悬冢的很多机关,需武者旺盛的气血和修行者强韧的魂魄祭祀,傅沫王招募他们,本意就不是招募帮手,而是祭品,否则以傅沫王势力,还能差他们这点人手。
九矅也不全在说谎,招募时,他们肯定多招募了不少,因此进入悬冢的修士和武者也未必全都会被当成祭品,只不过这种几率,全看运气,事后会不会给灭口也很难说。
他们既要拿到悬冢内的机缘,也将悬冢当成了诱饵,用这座封闭的悬冢来诱杀青莲仙人。
好一手如意算盘!
林默心头叹息,虽然知道对方不会马上对他怎样,但一直这样不能动弹的话,下场同样不容乐观。
一粒芥子心神沉入小天地,找到了正躺在剑窍吞食真元,口吐剑气的‘寂’。
“不想办法逃出妖女的魔爪,跑这儿来干嘛!”
‘寂’一本正经训斥着他。
林默又气又好笑,想爆粗口。
想想还是算了,这家伙其实就是自己一部分,骂他还不是骂自己。
“能不能想个办法割断绳子?”
‘寂’眼珠转来转去,看似在努力思考,“你确定割断了那条绳子你就能跑?”
林默摇头。
“那不就结了,你现在不如多想想怎么逃出那女人魔掌,割绳子不过小事一桩,举手之劳,易如反掌……”
林默赶紧让他打住,真不知道这家伙随了哪个。
割绳子既然不难,解除烟客禁制手法就需要他自行努力了,他开始在人身小天地中寻找禁制符意。
烟客的禁制手法相当巧妙,数十道墨色长线从胸口表面蔓延而入,像一棵大树深入地面的根须,紧紧锁住关键了窍腑真元流转通道,甚至好几条根须攀爬进他的识海,牢牢禁锢了灵识散发。
甚至连元神上也爬满符咒黑线,防止他元神出窍。
林默认真观察着这些黑线。
它们是由一个个细小不可见的文字组成,当然这些文字在他的慧眼下,无所遁形。
大半认识,小部分不知出处,很难从字形上辨认作用。
这些墨线说白了就是由一个个符字组成的一座阵法,与他用剑意阻断别人经络,禁锢他人不是一个路子。
破阵,通常两个路子,可惜这是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他不能召来‘寂’,胡劈乱砍一通,只能从熟悉的符纹字样入手,抽丝剥茧,一点点拆除。
破阵容易,解阵难,现在别无它法,也只能慢慢拆解,还得小心别惊动对方。
烟客用手中仙弓射出黑箭,一连捉来十二名招贤馆招募修士,撷取魂魄,将其印在四个不同方位的石碑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十二团魂魄缓缓蠕动,分散出数千条细若游丝的魂线,将四面高大石碑包裹。
当石碑表面不再有半点空隙,石碑底座喀喀震动起来,石头雕成的莲瓣竟如真正的莲花竞相绽放。
林默就在底层边上,莲瓣展开,里层便是一层黑色基石,上面居然刻着文字。
字不多,极其古老,却与他幽冥百年,在广闻天守藏室所见一些古籍中文字相似,那百年光阴,通过前后文对应,半蒙半猜,倒也认识了不少。
黑色基石上所刻文字大体意思便是:我与我周旋久,方悟真我。
写这段话的人也不知是建造悬冢的匠人还是悬冢主人,并非符纹,倒像是随意而感的小念头。
这段话刻在基石正面,可惜他身子僵硬无法回头,不知道其他基座下是否刻有同样的文字。
他也看不见身后,石室中央地板滑开一条足可让人通过的缝隙,一条石阶直通地底。
里面不再像甬道白昼般明亮,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仿佛有形有质,灵识也无法穿透。
烟客好像并不急着进入,而是站在原地,挥袖拂出一片水幕,随着水幕逐渐清透,上面显现出甬道的画面。
画面中有人,正缓缓移动。
这些人服色一看就知道来自界城,三十余人。
“来的可真齐整,五城修士都全了。”
烟客的语气不像在说对手,而是在说一桌美食。
林默心里一阵阵发毛。
一名女修说道:“正好给魔尊献上一份厚礼,还有什么比几十个元婴完整元神更好的礼物。”
烟客大笑:“不然父亲大人怎会将悬冢这个天大的福缘交给我,这些元神就是给父亲大人的回馈。”
魔尊?父亲?
魔尊便是魔域之主,虽然界城必知手册上并未详细描述过这位一方天地的主人,甚至还不如某些魔君描述详细,但这名字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
这个迷死人不赔命、动手也不让人有后路的烟客,竟是魔尊之女!
也难怪她身上没有魔修那种瘆人的气息,但修成魔体的魔修怎么可能传宗接代?
傅沫王,她就是傅沫王。
乌鹊孺,鱼傅沫,细要者化……称号已经暗指来历,只不过界城方面一直没能得到这位十大魔君之一的详细情报,连她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
也许在界城这些人眼里,魔修本来就不分男女。
用一座前任魔尊的陵寝来诱惑界城元婴大佬入局,魔域下出的本钱不可谓不大,万一镇守界城的五城元婴大佬不受诱惑,反而将此事通报各自上仙,传送三洞真仙下场,魔域又该如置?
不过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还有谁比三尸心魔更了解贪婪本质呢?
打一开始截杀界城斥候开始,整件事就是魔域精心设计好的局,还是让界城元婴大佬们主动来钻的死局。
“通知九矅、狂战、穿云,狩猎开始。”
烟客干脆果断下达了命令。
当三名魔将出现在一众界城地仙面前,堵死前后去路,他们终于醒悟过来,各自祭出看家法宝拼死反击。
一时间,水幕画面被五颜六色的光华遮盖。
烟客眼睛盯着蜃景水幕,看了好一会儿,意态萧索,拂去水幕,吩咐道:“你们去收起他们的元婴,让九矅开启最后一处祭台,此行若大功告成,人皆有赏,元婴魂魄赏不了,至少几十条金丹魂魄我还是能给的。”
说着话,林默衣领一紧,身子离地,鼻孔中只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僵直的身体时不时碰撞到弹性十足的大腿。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烟客鞋底轻轻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停顿,每一步都在试探。
不知走了多久,林默眼前出现了星点亮光。
身体动弹不得,又不能扭脖子,他只能感受到光线,却无法看见光线的来源。
然后他又被扔下,身体撞击地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偌大动静,好像两块金属碰撞在一起。
“原来你不但是剑修,还炼过体,难怪能扛住雷霆箭一击。”烟客笑着调侃道,“最近这些年五源上来的剑修太过弱不禁风,你倒是与众不同。”
林默终于能看清光线来源,那是一具棺椁上漂浮的一朵幽蓝鬼火。
微弱的光线下,棺椁上隐隐浮现着一些花纹。
烟客并没有去推开棺椁,而是停在面前,静静地看着。
就在这时,穹顶射出一道光线。血红,如一匹红练照亮了整个棺椁。
鬼火砰地一声,骤然爆开,一条条幽蓝细线,水银泄地,沿着棺椁花纹迅速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