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对混沌福地历史多少一知半解,只不过很少去想个中缘由,反倒是封千年,后数百年凭一丝缝隙感知附近的照岁,更有闲心琢磨这些勾陈往事罢了。
路生眨了眨眼,道:“小赵说的不无道理。”
林默道:“有道理个屁,承渊经营海洲多年,他们只需派几个仙籍不在本城的下属宗字号山头的人来,同样能踏平我们苍鼎山,更何况,承渊那些王八乌龟,会甘心被人打脸而不还手。”
他手指轻叩扶手,“即使大伙不愿离开,这些日子也不能留在山上,尽可能去往别洲躲上几天,留我一个人静观其变就好。”
最后大家商量来,商量去,还是由谷涵阳带队,往南走,走出雍国及附属国地盘,前去南方阜国转上一圈,那边仙家山头,属十二楼长气楼支持,承渊城即使势大,也不敢去招惹。
照岁留在山上,也不道原因,每天只陪林默喝酒侃大山。
好像这段时间两人无所事事,只候着承渊城挟怨而来。
谁承想,承渊城的上仙没等来,倒等来了雍国皇室派来的使者,使者也是皇室宗亲,李丛,结丹境,一帮随从肩担背扛,带了大箱小箱各色礼物。
把留在山上这两人搞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所谓。
如今山上没了李守真,连个烧水泡茶的人都没有,三人连厅堂也未进,就坐在屋檐下台阶上,一众随从上山的皇室供奉侍卫都远远站着。
李丛说了一大通场面上的套话,更把两人搞得云里雾里。
照岁忍不住问道:“你来山上,就为了说些不着四六的捧人话?能不能说正题,让大伙儿省点口水。”
李丛正了正衣襟,干咳一声,说道:“目今开春,按祖例,须行郊祀,今年钦天监观星选址,正落在苍鼎山玄龟峰,正好听说苍鼎山今换新主,特遣臣下前来与山主打个招呼,以免到时准备祭祀冲撞诸位仙家。”
听上去颇有道理,细一想便破绽百出。
苍鼎山从来不属雍国辖地,任何世俗王朝哪会挑拣一块仙家飞地来做郊祀典礼选址,钦天监那帮阴阳术家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正恰逢承渊城上仙在雍国都城被人腰斩灭杀,最大嫌疑人就在这苍鼎山上,皇室更不可能这种时机选边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默对这位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随从带来的大箱小箱礼物灵光透壁,显然是数量不菲的仙玉冰晶,即使借一地使用,也花不了恁大代价。
他瞧着来使道:“近昔黄梁城可出了什么大事?”
李丛脑袋摇得个拨浪鼓也似,一口否认,明显便是有诈。
不说远了,就承渊城上仙死在皇家别院,也够雍国喝一壶的,哪可能一点动静没有,雍国皇帝除非脑袋给驴踢了,拣这种时机跑来巴结近邻。
见二位山上人不信,李丛明显着急,张了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停以拳击掌,垂头叹气。
正在此时,涂陆突然从地底冒出,贼眉鼠眼瞅向来使,像有什么话说,当外人不好开口。
林默起身扯着他来到一边,手起禁制,隔绝天地,问道:“有事直说。”
涂陆小声道:“山下来了几个人,要小的先来通报,也没说来意报字号,但从他们样子看,身份不俗。”
林默点点头,撤去禁制,让涂陆先行离开,重回檐下坐好,笑道:“李大人不愿意说,看来有愿意说的正主来了。”
李丛赶紧起身,长揖到地,道:“下臣就直说了,前些日承渊上仙谪临,本是警告吾皇不得与贵山有所交易,不承想,当夜便在皇家别院出事,一位上仙被斩,竟未曾惊动左右。”
“承渊上仙震怒,即发仙旨召众仙谪临雍国,欲踏平贵山,可过去几日,承渊竟无一人谪临,反倒是那位痴正上仙,突然接了一封符书,匆匆离去,连洞阳隐赵宗主也未支会一声,随后赵宗主也不声不响带人离开,陛下召集群臣商议,始终不得缘由,故遣臣下以借地为名登山,前来拜山访仙。”
林默一个劲的微笑,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好在已经有人现身,不多会儿便能见面,也省得去东猜西想。
广场尽头一行人步行而来,其中一人黑衣黑袍,容貌略显老态,一双眼睛却明亮清透,神光内敛。
林默见得这人,立马怔住,其他人都忘了去看。
照岁一个都不认得,神色自然没太大变化,只不过这些人中竟有三位元婴圆满,服色相近,肯定不是混沌福地山头应有底蕴。
“曹贞!”
林默惊讶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他千思万想,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天门峰那个令人毫不起眼的曹贞。
如今的他已是结丹中期气象,丹品不低,跟他身边的五人,最低也是元婴中期,却走在他身后,保持着半步距离。
瞧那样子,他的身份地位竟然不低。
曹贞爽朗大笑,远远就抱拳拱手,“林师弟,你可让我这一通好找,横跨了大半个青莲九十九天之地,终于在此见面。”
林默一怔再怔,竟不知从何说起,眼角余光落到左腕上那只‘情结’镯上。
走得近了,他身后那五人齐齐止步,抱拳躬身,什么话都不说。
曹贞满面俱是激动之色,上前把住林默膀子,用力捏着,大笑道:“不错,才来多久,竟然能一剑抗衡洞阳隐,无声无息斩了秋叶,比你曹师兄可强得多了。”
李丛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嚇得连滚带爬起身,双手合抱身前,腰弯得与地面齐平,看都不敢看一眼。
林默努力平复心绪,道:“没想到曹兄也来了,看样子,比兄弟混得好多了。”
曹贞又一阵爽朗大笑,喃喃道:“等我带兄弟去见一个人,他自会告知你一切。”
林默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突然后退半步,淡淡道:“承渊一事未了,林默尚不能一走了之。”
曹贞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马上又浮起笑容,道:“承渊城不会再派人来,洞阳隐也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们,这一点林师弟若不放心,就让这几位朋友留在此地,我们的天鲲船此时正停靠洞阳隐码头,所有诸事,恕师兄不好以言道明,师弟只需忍耐几日,到了地头自然明白一切原委。”
林默不是不相信他的话,而是心里头如同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愿相信自己所猜所想,更不愿意去面对某些彻底颠覆一生执念的事实。
当一个人失去他的执念,正如失去了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心头那份空荡荡,无所依凭的失落,顿时令人感觉到茫然无措。
此时的林默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曹贞什么都没说,他已经猜出了结果。
而这个结果,却是他期望,又不想面对的。
浑浑噩噩间,他只交代让照岁召回谷涵阳等人,苍鼎山暂时交给了他们,也没让跟曹贞来那几个人留下。他相信,承渊城不会再找麻烦,洞阳隐更没有找麻烦的勇气。
——
一艘巨大的天鲲船穿云破雾,刺破混沌福地天穹,进入深暗星空。
林默独坐楼台,没滋没味地喝着手里的酒,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不想去思考任何一件事情。
曹贞等人没和他一起,这艘天鲲船上除了管事掌执杂役丫鬟,就没有任何客人。
他也不想去和曹贞聊天,即使在五源大陆,他与这位天门峰的曹师兄也没来往,唯一一次交集,还是在争夺神缘秘境资格上,后来进了秘境,也没有和这位打过照面。
五源宗门大战之际,曹贞又去哪儿?
他一无所知,也不想问。
一个大战结束后便能自行飞升到青莲的人,又怎么可能陨落在五源那种地方。
他往嘴里灌着酒,酒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衣襟上。
真是笑话!
他感觉自己这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像是一具全身上下绑满了牵线的木偶,一举一动,全部在别人的安排之中。
酒,是最上等的仙酿。
林默却在牛饮,不知泼洒了多少。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更不敢往细了想,只能用酒麻醉自己。
——
鼎心峰上,到处是岩山宗土木修士驱使符人符马、开山凿土的身影,来此监工的修士也变成了雍国派来的此道行家。
不止鼎心峰,苍鼎山十八峰都这么个光景。
所有建设全是雍国皇家出钱,岩山宗土木修士也是他们花钱雇来的,照岁一个人在山上,也懒得管这些鸟事,每天就坐在鼎心峰瞧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忙忙碌碌的身影,除了偶尔跟涂陆说上一两句话,雍国派来的监工也不去理会,只等谷涵阳等人接信回转。
几日后,谷涵阳一行终于回山,完全给眼前这幕场景给惊呆了。
转悠了一大圈,还是涂陆指点,才找到坐在鼎心峰角落处独自喝酒的照岁,一照面就急不可耐问道:“我们离开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照岁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林默跟人走了,能不回来,天晓得,雍国帮我们开山建府,怕是得了带林默走那些人的授意,除此之外,我也一无所知。”
林默走了,苍鼎山一座座仙家府邸拔地而起,楼宇越建越多,山上却没了主心骨。
谁也不知道带走林默的人是谁?
不知道他几时才归?
一座没有山主山头,空有仙家楼宇,又该如何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