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霞楼。
云海之上,高阁之巅。
陆离跷脚坐在栏杆边,两只脚高高抬起后跟搁在栏杆上,仰面朝天,手里握着琥珀玉杯。
他眯眼瞧向雨帘高处,唉声叹气。
季长卿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淡定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喝着朱霞楼顶级的仙酿。
灵冲真人也在观雨,见陆离叹息不停,好奇地问:“陆道友何故哀叹?这场散道大雨有缘者得之,强求不来。”
陆离道:“别人的施舍,我可不稀罕。”
季长卿笑道:“他是哀叹自个差距太大,这辈子再难有望及他人项背机会,灵冲道友甭理他,这家伙就这屌样。”
陆离道:“老季,打人不打脸,揭人别揭短,你活了恁大岁数,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季长卿笑道:“等他回来,你把这话当他面再说一遍。”
陆离哈哈大笑,“你道我傻啊!”
灵冲道:“二位说的,可是一剑一人就去挑景晖楼的林小仙师?”
陆离翻了翻白眼,道:“有朝一日,我去天人界把剩下那些天人全给挑了。”
灵冲后颈微凉,脖子缩了缩。
心下暗自嘀咕了几句,生怕这种大不敬的话给天人们听了去,指不定一道仙术下来,他连带着遭场无妄之灾。
好在朱霞楼之上无天人存在,这也算不得以下犯上。
别人家的祖宗,护佑的是自家道脉,与他朱霞楼何干!要找麻烦,也是先找姓林的。
——
林默望着天上那张脸,微笑道:“这都在你预料之中?”
天上那张脸也在笑,“九天之下,无不在握。”
林默道:“阁下究竟作何打算?”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我想你现在有的时间来听。”
“如果我不想听呢?”
“那你可没有任何办法,我想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林默只能叹气,躺倒在草丛上,慵懒地翻了个身,说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真的很无聊。”
一个青布道袍洗得发白老人突兀地出现在他身边,随随便便坐了下来。
林默伸出手,“既然想找人听故事,不给点酒。”
老人微笑道:“通常不应该听故事的人给讲故事的送酒?”
林默理直气壮道:“我可没请你讲。”
“是这个理儿。”
老人好像并不生气,不见如何动作,两人中间就多了一张矮案,上面有酒有肉。
林默手肘撑地,支起上半身,拿起一壶酒。
酒醇,入口回甘,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直冲气海。
“好酒。”
“当然是好酒,天水楼千年精酿,能不好。”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老人在微笑,道:“我可以给你。”
林默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一切都是有价的,他不想讨价还价,在这个老人面前,讨价还价是最没意义的事情。
也没有去看那张脸。
即使想看,也只能看到心中所想象的,根本看不到真实面容。
老人笑道:“好像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林默点点头。
老人道:“我比较喜欢你这种聪明,话不多的后生。”
林默道:“我也很认同九天道尊的喜欢。”
老人大笑,“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魔尊?”
林默道:“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老人笑得更开心,也拿起桌上的酒小口浅啜,“你是几时想通的?”
林默道:“你在混沌出手逼走姜老祖。”
老人道:“魔尊原本就在姜小子之上,逼退他有什么奇怪!”
林默道:“问题是魔尊大摇大摆出现青莲,却没有受到任何天道厌胜,姜老祖以为是混沌福地的缘故,然而混沌福地本来就是九天道尊亲自封印,道韵应该比其他地方强大得多,魔尊不受其影响,本身只能说明,魔尊要么是道尊斩三尸分出的恶念所化,要么干脆就是道尊本人,这一点上,我偏向后者。”
老人点着头,缓缓道:“第一代魔尊确实是我斩却三尸恶念所化,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回收了这份残念,后来的魔尊都是我的分身,别人一直不知道而已。”
林默道:“仙魔对立,也是你的意思?”
老人道:“那倒不全是,仙与魔,本就是人性两种截然不同的两面,对立是必然,我之所以化身魔尊,也是为了约束恶念,在他们没有真正悟道前,不去侵害人间。”
林默道:“恶念悟真,两身合一,即得天地交融,一步天人?”
老人对林默的一点就透的明悟相当认可,颔首道:“即使你不得五源本真,成就也不会太低。”
林默道:“所以你就让顾若水给我生个儿子?”
老人又是一阵大笑,“血脉浪费了多可惜。”
林默赧颜。
问题是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就像被人凭空剪断了那一段光阴,然后完美无缺地重新拼接了回去。
人生第一次,竟然断片,这让他对这位随意玩弄他人记忆的道尊,第一印象就非常糟糕。
老人道:“我想如果不是了真主动告诉你,你应该不知道才对,她也是,以为跑去神人天就能瞒过我的眼睛。”
林默道:“她并不知道你真正身份?”
老人道:“何必知道,对她没好处。”
林默只能强敛心神,一点杂念都不敢有,任何心念在这位老人面前,都将一览无余,任何遮掩法术都不管用。
他盯着老人,一字字道:“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老人也盯着他,“我就是天意,用得着谋划什么?九天上下已经没有值得我感兴趣的事物。”
他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你天天看着这片天空,日起月落,有没有想过上面究竟有什么?”
日月上有什么?
会不会像冰轮王那一轮明月,上面建有一座宫殿。
林默从来没有去细想过这个问题。
仗剑开天时,他也从来没想过会不会一剑把天上那轮红日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