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狂放的老头竟然这么挑剔,于是忍不住轻声喃喃:“您挑这么仔细给谁看呀”一句话似乎为老头的唠叨一锤定音,喋喋不休的话语戛然而止,老头茫然的盯着眼前漆黑的一切,许久才失笑般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就挂四盏红灯笼吧。”
狗剩皱着眉头听老头将这个忙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不由得有发愣,然后下意识问道:“就挂四个灯笼?”
“就挂四个灯笼!”老头再重复一句,然后便不再话,而是闭上眼睛用手指挠起了脖子,发出沙沙声,嘴巴微张,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狗剩见状便停了捶打,道:“老爷子,子记下了,包在子身上。我柴还没砍完呢,就先退下了,赶明给你带绿蚁酒过来!”
老头挥了挥手,狗剩嘿嘿一笑,往后退去。刚刚退到天光斜照的洞口,却意外的听到老头平静的声音从洞里缓缓传了过来:“子,爷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去猜,也不要去查爷到底是谁,这对你真的没有一好处。”
狗剩心中一紧,继而笑了起来,看着洞内漆黑的一片,然后颌首致意,却未置可否。老头再也没有话,四下里只能听到从地面上传来的风吹树叶沙沙声,以及飞鼠窜过去的嗖嗖声。狗剩仰头看了看刺目的阳光,左脚微微后撤,然后重重一踏,整个人飞跃而起,跳出了洞外。
如往常一样,飞鼠林依旧没有他人,狗剩暗自一笑,知道这恐怕是洞里的那位爷有意感知了林中气息,专门挑选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时刻让自己出现在飞鼠林。一念及此,狗剩不禁暗自心惊,这位不见天光的爷,到底是何许人也?刚才在洞里胡拉乱扯的一通看似有啰嗦,但狗剩也因此而得出这位爷一定和应天学宫渊源不浅的结论。否则怎么会对董承运老先生的脾性如此清楚,又否则怎么会对中秋灯会如此了解也如此不屑。不定这位不见天光的爷便是应天学宫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教习先生,或者隐世不出的高人!毕竟董承运老先生便是这样的主儿,虽然狗剩并未见过老先生出手,但能够教出可可这般的功夫的人,想一想便知绝不简单。
脑海中念头纷至沓来,狗剩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今日上午应打的柴一股脑打完,捆好之后背在背上,便步履轻巧的下了山。
山下余家村在此时比起清晨上山时少了许多的炊烟,狗剩知道这是因为山村中百姓平常日子只是日食两餐的缘故,只有那些较为殷实的人家才会一日三餐过的有滋有味。山路虽然崎岖,但或许是因为人多,倒是显得宽阔了许多。有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见了狗剩也会主动的打声招呼,因为都知道他是应天学宫的杂役,对其的态度也温和许多,一路走过去,少不了听见“好勤快的后生!”“好俊的伙子!”等等嬉笑的话语。狗剩对其来者不拒,一一笑着回应“哪里哪里”或者叫上一句“大叔大哥”之类的称呼,是以狗剩的人缘极好。而且这种极好不光是在余家村,在山脚的郭家庄亦是如此。
下了山的路几乎便是打招呼的一路,直到出了郭家庄,他才得了安静。入学宫白墙,再辗转走到后厨,天已近中午,狗剩将打来的木柴整齐码放在屋檐之下,再用油布遮了,这才着急忙慌的跑到厨房做饭。可可则学着董老先生的样子,在树荫底下手拿蒲扇身躺藤椅,悠然自得,眯着眼睛看狗剩跑里跑外忙的不亦乐乎。
许是觉得狗剩实在不易,可可清咳了两声,对狗剩喊道:“这几日表现的都很不错嘛,我和爷爷也比较满意,嗯,如此,就饶了你对我言语上的冲撞无礼。今日下午便不用去碎碎泉打水了,放你半天假!”
狗剩闻言简直要涕泗横流,连忙道谢,可可嬉笑着道:“爷爷要我切记提防你的温水煮青蛙,看来果然不虚,就知道溜须拍马,脸皮实在如爷爷所,厚颜无耻!”
狗剩无语半晌,干脆不再理这个处处刁难的家伙,而是转身继续淘米。可可哼了一声,道:“下午放假是没错,不过你可不要到处瞎跑,要是不心惹到了脾气爆裂的教习先生,就算是爷爷恐怕也饶不了你。少年人,要学会低调哦?”
狗剩真想将手里的木瓢扔出去大骂一声老子如今哪里不低调了?不过好在他理性最终战胜了感性,只是温顺的嗯了一声,然后暗暗在心里又呸了一声。
可可这才满意的头,然后闭目养神。
狗剩淘米,看见微白的水木瓢中流淌而出,心中暗道今日终于不需要大半夜跑到藏书阁翻阅书籍了,不由得一阵暗爽。时间充裕,狗剩手指轻轻握紧——好歹要查出,您这位始终不见天光的爷,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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