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铁骑连环 2

    关内守军尚有千人，两百余名长枪手在王忠喝令下排成六排，后排足尖抵住前排足跟，手中长枪斜立，枪尾抵地，堵住东翼。

    宋军素来以弓箭为重，余者多为弓弩手。可当面铁骑人马披甲，羽箭难以穿透。

    众弓手便抛下手中家伙，随手拾起地上丢落的朴刀、断矛，在长枪手身后列阵。

    群豪却大多不懂战阵部署，密密麻麻地站在关城西翼。

    太行好汉手挺斩马刀，华山剑士各举长剑。余者有的晃着流星锤，有的挥着弯刀，更有人赤手空拳。

    平精卫心中慨叹：“这成排铁骑一个冲锋，场上之人只怕就要死伤大半。唉，要是那人在此，必不会叫咱们身陷这等绝境。就算身当绝境，他一定也有法子脱困。”

    眼前一花，忽的浮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当敌而立、挥斥如意——正是黄若的生父黄可适。

    忽听号角声震天，左翼头一排金兵催动战马，迈着碎步向前踏去，接着是右翼，之后是中军。金兵一排排地踱出，阵势由扁平拉做狭长，便似烧红的铁水，从熔炉里缓缓淌出，浇筑出了一柄巨剑的模样。

    蹄声渐紧，金军战马由碎步变作小跑。

    前排宋军哗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长枪摆得更斜。

    众人明知这成排的铁骑冲来，凭己方这些人手，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但人人抱定必死之心，一双双眼睛泛着血光，紧紧盯着逼上来的对手——两军尚未交战，目光先厮杀在一起。

    忽听金兵爆出一声雷鸣也似的呼喝，长矛骤然放平，催马狂奔。巨剑露出了狰狞，绕过关城正中激斗的两尊凶神，猛地一斜，却向西翼的群豪刺去。

    一个丐帮弟子嘶声喊道：“死便死了，先杀他几个狗贼。”挥矛杀上前去。顿时便有三四人红着眼睛跟了出去。

    平精卫喝道：“回阵站好，别白白送死。”却哪里劝得回？

    这一小伙人迎面撞上金兵铁骑，便如碎石落入滚滚江河，顷刻间便没了进去。金兵仍从容不迫地压了上来。

    便在一霎间，两军撞在一起。

    石夫人抢步上前，抖开一条绊马索，叫道：“对面的接着！”空中挥过一条手臂，抓住另一端在腕上一缠，正是刘寨主。二人扎稳马步，将皮索绷直。

    金军六骑连排，飞撞之势何其猛烈，又岂是这区区一道皮索能绊住的？只听“嘭”的一声，四五条马腿齐齐踢在皮索上。

    石夫人只觉皮索大力一牵，双腿绷不住劲，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另一边的刘寨主下盘功夫更不及她，早被甩上了半空。

    鲍一枭猛挥长刀，迎面之马前蹄齐断。但那马在两边同伴牵拉下却不跌倒，仍疾冲不止，将他撞翻在地。

    马上金兵挺矛便刺。鲍一枭抢先一刀，刀锋从敌兵盔缝里刺入，挑飞了半个天灵盖。

    石公展等数人长刀齐挥，咔咔声中，又斩断数只马蹄，这一排六骑才轰然栽倒，又向前滑出数丈。

    一人不及躲闪，被乱马压住，大半个身子在地上擦成一滩肉泥，两条胳膊兀自将长刀空舞了几下，这才咽气。

    鲍一枭等才喘了一口气，后排金骑却已跃了过来，二十四只马蹄乱踏。几人来不及挥刀，只得矮身藏在马尸下。

    蓦地里人影一闪，穆望川疾掠上前，苍龙剑呼啸生风，黑影到处，人头马首齐飞，须臾间便将这一排金兵斩倒。

    平重明、平精卫兄弟纵在半空，长剑一垂，穿透马上敌兵头顶，借力又是一纵，有如一对灵猿，在滚滚铁骑之上跃动，所到之处，血花四溅，敌兵纷纷落马。

    群豪各展所能，将这柄刺到面前的巨剑一点点、一点点地磨钝。

    金军阵型却丝毫不乱，前一排倒下，后一排立刻递补上来，马蹄将倒下的同伴踏进泥水，长矛将迎面的对头挑上半空。

    这柄雷霆万钧的巨剑，令穆望川手中的苍龙剑相形见绌。在其面前，任何武功都微不足道。

    武艺精熟的壮汉可能会被不知从哪刺来的一矛杀死，而箭无虚发的勇士也可能会被一双突然从泥水中探出的臂膀拽下马来。

    两方殊死相搏，心里却揣着同样的念头：在自己倒下之前，再多砍下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