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良没错看他忽变的神色。他拿起喜服,颇具深意的看了陆卿言一眼。
“那……九哥就先回去了。十六早些歇着吧……”他语气慵懒依旧,但尾音中淡淡的得意却丝毫不加掩饰。
陆卿言目送着那道白影渐行渐远,垂睫静静站在窗边一动也不动。月光莹白,轻柔撒了他一身的同时,也将他身上散发出的孤寂蔓延了开来……
***
第二日天还未亮,济世县就吵吵闹闹鞭炮声不断了。
放眼望去,主街的青石板上全铺满了细细碎碎的红色炮纸,就好像下了场桃花雨一般。
济世堂张灯结彩灯笼鞭炮高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着四散的炮纸。惹得看热闹的孩童们欣喜大叫着,边拍手边蹦跳着。
空青捂着被鞭炮声震得有些轰鸣的耳朵,凑到分发喜糖的苏白芥边上,大声道:“少爷,哪里都找不到三少爷!”
苏白芥一惊,手里抱着的木桶差点没掉了地。
“怎么回事?半夏没在房间?”
空青摇头。找了一个早晨都没找到人,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麻烦少爷的么。
这时又涌上来另一群小孩,吵着闹着也要喜糖,苏白芥将糖桶塞到空青怀里,自己急急往堂里赶。
途中青黛也哭丧着脸跑了过来,说是竹苓自昨晚开始就找不到人,不知道哪去了。苏白芥又急又忧,也拿不住他们俩是出事还是怎么了,只能满堂满院的找人。
“哎哟我的少爷哎,你怎么还在这睡大觉啊!新娘子可还等着你去迎呢。”
苏白芥正想着拐弯绕到后院去看看,便听见头上家丁的急喊。他脚步一顿,连忙从廊中走出。果然,屋顶上一家丁正推搡着还打着哈欠不明所以的苏半夏。而他身边,竹苓也是副刚刚醒转的迷糊样。
苏白芥就差没自己飞上屋顶了,他在底下气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把三少爷扶下来去洗漱。”
怎么永远都是关键时候掉链子?都快到出门迎新娘的时辰了,居然还是付什么都没整理的样子。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收拾整理,总算是出了门。竹苓穿着身新置办的衣物,在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是的,成亲的是三哥,干嘛她也这么急急忙忙的啊?
正领着一堆贺礼的客人走出堂子的苏大夫见竹苓那副懒洋洋的摸样,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还在这干站着做什么?去帮忙撒撒喜糖。”真是的,人人都忙得个陀螺一样就恨不得多生出双手,她倒好,优哉游哉的在这打哈欠。
竹苓捂着被打的头愤愤道:“什么呀,那不是有空青和青黛在撒嘛!”撒个糖还要一堆人一起吗?有两个不就行了。
苏大夫又一个爆栗在她头上开花。
“空青和青黛去太白楼看看定的酒宴有没有差错,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在这看热闹?”说着,指了指角落那几个一尺高的木桶道:“喜糖在那,快点去发。”
恰好此时迎上来几名贺喜的客人,苏大夫也没时间再与她多交谈,大笑着走了过去将人往里头引。
竹苓蹲下身,抱起一个装喜糖的木桶,嘴里还兀自嘟嘟囔囔的抱怨。
“真是的,把糖放桌上让别人自己来拿不就是了,干嘛还要姐姐来发……”
她掀开木盖,刚抓了一把抛出去,立刻便被小孩们团团围住。不过她还真是讨厌小孩围着她……
暗自握拳,竹苓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今天是三哥大喜的日子,她得忍住,忍住……
“小椒可真忙啊……”
就在竹苓发糖发到快晕的时候,边上响起熟悉的慵懒男声。
她循声望去,便见温卿良从她怀里的木桶中抓出一大把糖,往外头抛去。
小孩们又吵又叫的,全挤成一团的抢。
见到竹苓看过来,温卿良弯着眉眼,露出个格外漂亮的笑来。
她眼睛一亮。当然,不是因为惊艳,而是有人来救她了。
将糖桶塞给温卿良,竹苓边往里头挤边笑道:“呐呐,帮忙把喜糖都发了吧,姐姐进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那群小孩子就差没吵死她,可是今天却不能跟以往一样一个个吼开去。于是那群孩子从对畏惧不敢上前瞬间演变成扯着她的纱裙扑上来了。
就为了这么几颗破糖……至于么……
竹苓指尖捻着颗用大红锡纸抱着的圆糖,不屑的撕开锡纸往自己嘴里扔。
苏五小姐美其名曰进堂里帮忙的,其实不过是往宾客堆里一站到处看热闹而已,直到苏半夏将新娘迎回来拜堂。
陆和与苏大夫坐于首座,苏半夏一身大红喜服,衬得身形挺拔英气,飒爽英姿。陆笙盖头遮面,微微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跟在苏半夏身后,由两名喜娘搀扶着。
竹苓忽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回眸望去,便见陆卿言长身玉立站于人群当中,见她看过来,温和的凤目有些沉,包含着许多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情愫。
秋似水并没有跟在他身边,他就一人静静立于人群中,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周围宾客贺喜的声音吵闹,外头还有鞭炮乍响,竹苓看着他良久,最后才装作不经意的收回视线。
哼,姐姐她要什么男人没有,干嘛要去扒着个已经有了婚约的人?虽然那人她很上心,但这并不代表她放不下。
她这么想着,嘴里含着喜糖吸允了一会儿,在口腔中充满了那甜腻的味道时,才抱着轻松的心态继续看着苏半夏拜堂。
只不过……此时的气氛明显变了。
就在竹苓与陆卿言互视的时候,拜堂拜到一半的陆笙忽然一把掀开红盖头站了起来,满目凄凉哀怨。
“公子!您真要笙儿嫁给这个笙儿不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