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瞧得心里没底,暗想是不是漏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没记起,我心下细细盘算着,手下扶着他的胳膊道:“先起来吧,地上凉……”
他低头抬手抓着我宽大的衣袖,执拗得我毫无办法。我无奈道:“我知你这千年以来一直在寻我魂魄,走了许多路,吃了许多苦,散了一身修为……”
“你那天说过喜欢我的。”他忽然开口打断我,我心里一咯噔!只听他抬起头来黑溜溜地望着我重复道:“那天在暮龟山的时候,你说喜欢我,等你回来了我们便在一起,你说过的话,如今可算数?”
风乍起,梨花落满头,青丝覆白雪。
那情那景依稀在眼前,那天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都上了马了还要回头去吻了他才走,并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一个承诺?那时只当他喜欢的是另有其人,我嫉妒又无奈,远离家乡戎马沙场,待再回来之时已是六年以后。我以为不会再像年少时那般痴迷于他了,可他在家门口凝望着我策马归来的方向,站成一幅画,我心中壁垒轰然坍塌。喜欢他喜欢到不顾他心里想着别人,不顾他对我逢场作戏,不顾一切许下为他解甲归田的心愿,如今你问我还算不算数?
忆起往事看着他的眉目,我不禁有些出神,道:“算,怎么不算。”
他闻言愣神许久,才红着脸嗡嗡道:“那……师父再亲我一下。”
我一张老脸估计充血明显,有些挂不住,抽袖恶声命道:“站起来!”
他抿着笑爬起,眼看着又要摔倒了,我下意识伸手,他顺势就往我身上扑,扑得我往后仰了仰,壶中酒晃了晃。耳边听得他伏在我肩上低低笑着说道:“师父,我知道,你从小就觊觎我。”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一手提着酒,一手轻轻按上他后脑勺,有些犯头晕,应了声:“嗯。”
你小的时候,我不说,谁会知道你是我拎回来给烛阴加菜的呢?
“回去了,出来也不知道穿衣服。”我拍了拍他,说道。
他站直,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噙着笑,我抬手招来彩云,他拉扯住我,道:“师父背我走。”
得,为师力大无穷!走就走吧!我无奈背朝他蹲下,他毫不客气伏上来,圈着我脖子在我耳边很是愉悦道:“师父许久没背过我了,我如今长大了,有些沉,师父莫嫌弃。”
“不嫌弃!”
“我知道。”他“吧嗒”一口重重亲在我脸上,埋首在我颈窝里笑,睫毛眨巴眨巴扇得我脖子痒。
唉,今时不同往日,若我还是人间那个岁吴,你还敢跟我耍流氓吗?毕竟现在你才是钟山的小霸王,整个钟山都围着你转,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放下酒壶,背起他一步步走下引凤台,台上台下云雾缭绕,甚是沁凉。我这么一想,他便打了个喷嚏,我暗自无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魂魄的?”
他侧头想了想道:“我向扶桑借了魂鼎,四下寻你,幸不辱使命。”
他说得轻巧,却更让我心疼。且不说扶桑魂鼎难借,魂鼎修补魂魄需以修为炼之,倘若修为不足,便将自己出卖给魂鼎,最后卖无可卖,将以自身魂魄卖之,可谓是两败俱伤。魂鼎一出,折一损二。故而,扶桑是不会随意将魂鼎借出的,更何况他那时是我钟山唯一的继承人,凌光神君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魂鼎借给他。会借给他的,除了凌光神君家被宠坏的舞阳小公主之外,还有谁敢?
倘若他修为不足,玖玖现在可真成了个没爹娘的小可怜了。
想起当初在人间还阳之时,洛溪边被惹急了的刁蛮公主,可不就是舞阳?我心情也很是复杂。
我问道:“可是舞阳公主借予你的?”
他回道:“是。”
“你与她关系倒是挺好的嘛。”我道,“倘若找不着我了,可怎么办?”
“师父可是介意了?”他笑说,“你放心,即便找不着,我也会与你一起的。”
“胡闹,若是找不着,你就轮回去,不可任性。”
“可我找着了。”
我细想之下,仍觉心有余悸,站住侧头开口想要训斥他,却被他一口亲在唇上,舔了舔,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我不会找不着的。”
我:“……”
算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毕竟钟山你最大,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