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水滚滚,江风飒飒,再次踏上了这条水道,耶律云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令人看上去很舒服的微笑。?海上的一段经历并没有改变他乐天开朗的性格,但从他的眼神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深沉,可以看到他的心境已经有了一点改变,十八岁的他似乎向着成熟迈出了一大步。?
“杨老爷,您慢点,小心跳板。”?
船夫恭敬的声音引起了耶律云的注意,转头望去,岸边不知什么时候驶来了五辆马车,仆从们正忙着在后面的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大箱小箱,堆放了一地。?
船主林三正陪着笑脸站在第一辆马车旁点头哈腰,一个中年人慢慢地从马车中走出来,只见他步履泰然,衣着华丽,圆圆的脸微微仰起,满脸傲气,斜着眼打量了林三一番,问道:“你是船主吗?”?
“小的正是,有事请吩咐。”?
“把船上的客人都给我赶走,本大人包了这船。”?
林三愣了一下,为难地道:“杨大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半边船您包,余下半边载客,怎么又变了?”?
中年人把小眼一瞪,喝道:“本大人的船钱够你再买条好船,那些贱民不必理会。”?
耶律云听了很不高兴,正想起身质问,却见林三做了个揖,笑道:“您老何必这样,前船和后船我都隔开了,保管他们打搅不了您。您就施点恩,也好让他们知道杨时名杨大人的风采和气度。”?
杨时名被林三的一席话说得很舒服,笑眯眯地点头道:“也罢。那就不许他们到我这边来,不然我把他们都扔下河去。”?
“谢大人。您先上去看,小的去给老夫人请安。”?
“罢了,老夫人还是我来照顾。”杨时名说罢便呼喝起下人把包袱箱子搬上了船。?
“什么人这么大架子?”耶律云看不惯杨时名的气焰,但不想惹事,哼了一声坐回船头。?其他几个船客早就都对杨时名指指点点,有的羡慕,有的咒骂,耶律云不以为意,不再多说,他身边的一对祖孙却主动找他说起话来。?
“小伙子,去哪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友善地问道。?
“宁山,你们呢?”?
“黄陵镇。”?
“好像在黄陵湖的附近。”?
“对,就是哪里。”?
老人身侧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好奇地看着耶律云的断臂问道:“大哥哥,手还疼吗?”?
耶律云莞尔一笑道:“没事了。”?
老人叹道:“小伙子气度不凡,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唉,老天怎么就让你遇上这种祸事,真是可惜。”?
耶律云不以为意,笑道:“没什么大不了,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老人捻着白须笑道:“好个乐天的小伙子,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耶律云。”?
“小老儿叫徐乐平,这是我孙子,叫徐怀亮。”?
徐怀亮指着杨时名赞叹道:“爷爷,那人好大的气派啊!”?
徐乐平厌恶似的瞥了一眼杨时名道:“亮儿,这是个大贪官,叫杨时名,别学他。”?
周围的人一听“杨时名”这三个字更是热闹的议论了起来。?
“听说他家财万贯,怎么会搭这条船?”?
“你没听他要赶我们下船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前天他刚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了一幅画,哄动一时。”?
“五五十万两?我的妈呀,那是多少钱啊!什么画值这么多?”?
“谁知道啊!那种地方不是我们能去的。”?
“我听说了,开始时,那画只值一百两,当那幅画拿出了来后,拍卖场突然涌来了三个人,都抢着出价,一下就把价推到了十万,这个杨时名正好在拍卖场观看,这种展示财富的机会他怎会放过,一口价就出到五十万,那三个人话都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古怪,没想还有这么古怪的事,那三个人不会是来哄抬价格的吧?”?
“外面都这么说,可杨时名有钱,他说值多少就值多少,就算真的被骗,也只不过了九牛一毛而已。”?
耶律云听了觉得有趣,忍不住打量起正在船边指示下人搬东西的杨时名,喃喃地道:“真是个古怪的人。”?
徐乐平笑了笑道:“小伙子,别只看眼前,他这么一张扬,恐怕会招来祸事。”?
耶律云转头问道:“老爷爷,您怎么知道?”?
徐乐平摇了摇头叹道:“那幅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希望我看错了。”?耶律云被徐乐平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说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他。?
此时,杨时名的箱子包袱都搬上了船,最后是一位老太太在杨时名妻子的搀扶下上了船。?
“等等。”一声高叫之后,三个人从远处急奔而来。?
林三正指挥着船驶出码头,见有客人自然不会放过,连忙吩咐船夫把船驶回去。?三个人拱了拱手便跳了船。?
徐乐平见了这三个人,忽然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这一路上不会太平了。”?
耶律云正打量着这三个人,听到徐乐平的话转头好奇地问道:“老爷爷,您说什么?”?
徐乐平语重心长地道:“小伙子,这一路上要小心点,免得殃及池鱼。”?
“会出什么事吗?”?
“这三个就是拍卖会上争画的人,想不到也追上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画而来,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也许会选择在船上下手。”?
耶律云惊道:“是不是该告诉杨时名。”?
徐乐平道:“算了吧,杨时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我们无凭无据,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我们的。”?
耶律云连连点头。?
这三个人并没有进入船舱,而且挤到船头,眼睛却紧盯着后船的动静。?
徐乐平和耶律云都发现了,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其中一个挤到徐乐平和耶律云的身边,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耶律云回以微笑,他再次细细打量这人,这人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四五左右,长得颇为英俊,笑容可鞠,使耶律云好感顿生,笑着问道:“我叫耶律云,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青年人笑道:“蒙浮生。”?
“那二位是你的同伴吗?”?
蒙浮生的脸色略变,打量了一下耶律云,见他一脸笑意,似乎没有半点恶意,于是笑道:“也不算是,只是刚认识不久,刚好都要坐船,所以就一起赶来了。”?
船又出了码头,向着上行进。?耶律云与蒙浮生寒喧了几句,发现蒙浮生言辞文雅,态度和气,更生好感,拉着他问东问西,蒙浮生来者不拒,一一回应着。?
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耶律云抬头一看,徐乐平祖孙居然被四个人从船舱中赶了出来,还被推推拉拉,徐乐平一时站不稳便摔倒在地。?徐怀亮大怒,挥拳便打,却被一脚踢翻在地。?
耶律云勃然大怒,一个箭步便跳了上去喝道:“干什么?”?
那四个人被耶律云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后见他只有一臂便轻视了起来。?一人嘲笑道:“残废小子,快滚,别惹老子生气。”?
一旁徐怀亮扶着了徐乐平,然后怒目盯着四人叫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我们老爷让你们留在船上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要房间,你们也太贪了吧!不想被扔下河的就给我乖乖地呆在船头。”?
耶律云被四人嚣张的样子激怒了,挺枪喝道:“原来你们是杨时名的人,不是说好你们在后面,我们在前面吗?”?
“我们东西多,没地方放,所以就放到前面,怎么啦,想打架啊,别以为拿了杆破枪就神气起来,呸,老子还没把一个残废放在眼中。”?
耶律云不再多费唇舌,挥起枪杆一下就扫在那人的脸上,不但在那人的脸上留下了红印,还打掉了几颗牙,疼得那人哇哇大叫。?
其余三个见他动起了手,撸起袖子喝道:“你敢动手,看老子今天把你扔下河去。”说罢像三只恶虎一样扑了过来。?蒙浮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挥出一条银绳在地面一扫,三个人立即一个踉跄跌了个狗吃屎,乐得围观的人都拍手大笑了起来。?
耶律云用枪尖指着一人的前额斥道:“都给我滚回去,不然就扔你们下河。”?
他们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叫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们老爷不会饶了你们。”?
蒙浮生大笑一声,道:“我们今天偏要打狗,再不走我就是宰狗了。”?
他们吓了一跳,一溜烟地都跑了。?
耶律云朝蒙浮生笑了笑,然后扶着徐乐平往船舱走去。?此时杨时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喝道:“谁敢打我的人,不想活啦?”?
那四个人躲在他的身后指着耶律云,道:“就是他,一枪杆打倒了黄虎。”?
耶律云淡淡地道:“他们占了我们的房,还打人,我看不过去才动了手。”?
杨时名向后一招手,喝道:“把他给我扔下河去。”?霎时间,他身后出现了七八个打手,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耶律云把徐乐平交给徐怀亮,然后扛着枪迎了上去,脸上又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打手们见他居然还能笑,心里总觉得耶律云背后似乎暗藏着什么。?
蒙浮生笑道:“老弟,我来帮忙。”说着又抽出了银绳*在耶律云的身侧。?
“蒙大哥,咱们给他们一点教训。”?
“好,耶律兄弟,咱们比一比,看谁打的多。”?
两人的言语之中根本没把这群打手放在心上,杨时名听了怎能不勃然大怒,只见他挺着大肚子吼道:“让你们留在船上已算是本大人仁慈,不然早就赶你们下船了,滚上去,船舱不许闲杂人等下来。”?
打手们没有把耶律云这么一个残废放在眼中,一个随从挑战似的嘲笑道:“杨大人是朝廷重臣,你这个废物还不快滚,要是惹恼了我们大人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话刚说完,耶律云的枪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道:“我不管什么重臣,嗯,你是什么,狗眼看人低,森林里的兽都比你们强。”?
“大胆,竟然辱骂朝廷命官。”杨时名气得身子发颤,指着耶律云怒斥了起来。?
林三冲了下来,朝着中年男子笑道:“您别生气,我先给您赔个不是。”?
耶律云收了枪,问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房间?”?
“你们将就一下吧。”?
徐怀亮少年气盛,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行,我爷爷年纪大了,禁不起甲板上的冷风,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一间房。”?
林三道:“谁叫你们不早点进去,既然房间有人住下,你们就先忍着吧。”?
徐怀亮扯住他的衣服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银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做,真是狗眼看人低。”?
“小子,你说谁是狗?”林三脸色变得狰狞,怒目瞪着徐怀亮。?
“怀亮,别骂人,反正我们人不会狗眼看人低,只有狗才会狗眼看人低。”徐乐平虽然语气平淡,但词锋却很锐利。?
林三有点恼羞成恼,喝道:“不想呆就跳下去河去。”?
耶律云喝问道:“我们也是客人,不能这么不公平。”?
一个丫环从最里面的船舱走了出来,一脸不满地问道:“老太太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
中年男子听了脸色更沉,叫道:“都是你们打搅了老夫人休息,滚。”?
林三陪笑道:“对不起,王大人,您回去休息,这里没事。”?
耶律云二话不说,丢了一个眼色给蒙浮生便冲向了拦着他们的打手。?打手们没想到他们会先动手,措不及防之下被耶律云扫翻了几个。?蒙浮生也不甘示弱,银绳乱飞,被抽中的人没有一个能爬得起来。?打手们虽然人多,但比起耶律云和蒙浮生相差不只一筹,被这两头猛虎冲了一阵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哭爹叫娘。?
“快上啊!都是饭桶。”杨时名看得心慌,却不肯拉下面子认输,又吼了起来。?
耶律云没有理他,走到徐乐平的身边扶着他走进了舱中,却见偌大的一个前舱只住了杨时名的妻子史氏和两个丫环,愤愤地道:“三个人就占了我们的地方,不教训他们还真不行。”?
中年妇人躺在床上休息,见门突然被打开,吓了一跳,怒斥道:“谁这么无礼。”?
耶律云可不理什么有礼无礼,一个纵步就跃了进去,然后右手一挺银枪,道:“这房间是我们的,祢们出去。”?
两名丫环也是仗势欺人惯了,不把耶律云放在眼内,指着他娇喝道:“你敢对我家夫人无礼,不想活啦,还不快滚。”?
耶律云不想伤人,也并不是非这一间房间,只是气愤杨时名的气焰嚣张,心里不痛快,所以一定要中年妇女和丫环出去。?
在银枪的指吓下,中年妇女居然十分泼辣,叉着腰叫道:“来啊,有种就杀我,我是诰命夫人,伤我一根头发,我要你全家人头落地。”?
耶律云把枪往地上一放,然后右手抓起妇人就往外面扔去,立即引来了一阵惊呼。?在他的眼中,这群人连野兽都不如,自然不会用什么礼貌的方式去请求。?
两名丫环都是欺软怕硬,见耶律云毫不客气地把夫人扔了出去,只好乖乖地走了出去。?
浩命夫人吓得半死,一着地就扑到杨时名的身边抱着他的腿哭叫道:“老爷,我一个诰命夫人居然被这扔了出来,你要为我做主啊,杀了他全家。”?
杨时名本来就又气又恼,见夫人被人扔了出来,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吼道:“无法无天,残废的小杂种竟然敢对诰命夫人如此无礼,来人啊,把他扔到河里去,我不想再见到他。”?然而打手们还在地上躺着,就算能爬起来也装作不能,谁也不想再找打。?
耶律云没有丝毫惧意,拔回银枪挡在门口,喝道:“前舱是我们的,你们滚回后舱去,要是谁再敢多事别怪我不客气。”?
蒙浮生见耶律云把杨时名的老婆给扔了出来,既诧异又好笑,朝着耶律云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兄弟,真行,我可做不出这种事。”?
耶律云笑了笑道:“蒙大哥过奖了。”?
徐乐平在孙子的搀扶下站在耶律云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前这个青年人除了断臂之外,有着比平常人更有威摄性的气势,只是平时被他的笑容掩盖,这个时候才展现出。?
杨时名满面寒霜,却又惧怕这种他心目中认定的“亡命之徒”哼了一声道:“这房就让给你们,不过你给我记好了,我不是怕你,而是我不想和你这种无赖一般见识。”?
耶律云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不会谢你,对不起,我们还要休息。”?
杨时名无可奈何,只好怏怏地拖着妻子往后舱走去。?
虽然耶律云并没有展示什么特异的实力,但就凭他这种气势所有围观的船客都拍起手来,只有与蒙浮生一起上船的那两名汉子不假辞色,直盯盯地看了耶律云几眼就走开了。?
蒙浮生拍了耶律云的肩膀道:“老弟,咱们进去说吧!”?
耶律云点了点头,扶着徐乐平进了船舱。?四人在舱中的铺上坐下又聊了起来。?
徐乐平笑眯眯地打量着耶律云,问道:“小伙子,你不怕他们?”?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遇上一群狼吗,我打猎的时候经常遇到,就是老虎我也没怕过,他们这种人不用强的是不会退让的,况且我占着理,既然没错为什么要退让。”?
徐怀亮见耶律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赞道:“耶律大哥真是好样的。”?
蒙浮生笑道:“说的不错,真是好样的。”?
徐乐平摸了摸孙儿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小亮,以后做事只要占着理就别怕,你爹就是怕事,反而惹出了一身麻烦。”?
耶律云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一言难尽啊!”徐乐平拉着孙子和耶律云坐在床上,忍不住长吁短叹。?耶律云见他一脸忧伤不敢再问。?
又走了几天的水路,船将要进黄陵湖水域,绕道进了湖,直往黄陵镇行驶。?虽说只是一个小镇,但此处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之称,所以黄陵镇就成了粮食的集散中心,是白池州东面的经济重镇。?
“爷爷,到了吗?我怎么看不见城?”徐怀亮第一次返乡,显得特别的兴奋。?
“过了大片芦苇荡再走几里路就差不多到了。”徐乐平乐呵呵看着离别已久的故乡。?
耶律云陪着他们祖孙站在船头,欣赏着黄陵的幽静之美。?
徐乐平不舍地转头看了看他,道:“就快到了,小云,不如上岸到我家去做客吧,反正这里船多,就算乘马车前往宁山也很方便。”和耶律云相处了几天,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年青人。?
耶律云笑道:“我想先回家,以后我再来看你们。”?
徐乐平有点失望,颔首应道:“也好,还是回家要紧。”?
正说着蒙浮生和与他同时上船的两个人走出了船舱,然而他们脸色都异常的凝重。?耶律云见了很是诧异,于是迎上去问道:“蒙大哥,出了什么事?”?
蒙浮生拉着他走到一边,故意压低声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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