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道:“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幽姬道:“他们不知道什么?”
羊祜喟然叹息:“他们只知道我们惺惺相惜,却不知我们两人都视对方为生平唯一的知己。”
他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我们两人除了上战场打仗之外,一生之中,最爱的便是杯中之物。陆兄弟更是此道高手,他采集江南九种花上的露水所酿制的百花蜜酒,实在是这天下绝不可多得的异宝。我与陆兄弟从敌人到相识相知,以至于成了生平知己,也不知是否是造化弄人,这一段友情,却又被世人所不容。”
幽姬道:“做朋友是你们的事情,又关别人什么事?”
羊祜摇头笑道:“这位姑娘看来是全不通人情事故,我与陆老弟都是手握重兵的边关重将,成了好友,岂非有里通外国之嫌。试问两国的皇上及当朝大臣又怎么能够放心?就算我现在已经卸了兵权,但朝中的机密却仍然知道很多,他们又怎么能容我与外邦人一起归隐?”
幽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羊祜又道:“几个月前,陆老弟忽然托人送信给我,说是吴主有意北伐,被他一力劝阻了,其实我与陆老弟这些年一直心有默契,勉力维持着两国的太平,战事一起,无非是荼毒生灵,这百姓们又怎么会愿意打仗呢?陆老弟信中说,吴主暴戾无常,只怕他这一次凶多吉少。我便托人带信给陆老弟,其实我自己的境况又何尝不是。我与陆老弟相约归隐,不问世事,终老山林,只酿酒吟诗而已,这本是我们一直梦想的生活。”
幽姬道:“于是先生就想出了假死的计策?”
羊祜道:“皇上是万万不会让我退隐,除了这个方法,我实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但可惜的是,当朝的贾太傅,他心机沉重,虽然这个法子是瞒过了皇上,却无法瞒过贾太傅。我自假死之后,安排了家人,一路南行,他便派了许多杀手来杀我。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象我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一心卖国,晋国岂非危矣?”
幽姬怔了怔:“你难道一点也不恨贾太傅吗?”
羊祜笑道:“正所谓各为其主,若我是贾太傅,说不定也会这样做。”
幽姬点头道:“那这个陆云又是何人?”
他们在这里对话,那陆云便远远地盯着他们,却也不离开。
羊祜道:“这位陆云,是我陆兄弟的远房侄子,平时都赖他为我们传信。”
幽姬抬头问陆云:“那你为什么又要暗算羊先生呢?”
陆云道:“若非主人与他相交,现在又怎么会被关入大牢,生死未卜?几个月前,主人虽然劝阻了皇上出兵,但皇上却已经对主人心存猜忌,不仅收回了主人的兵权,还将主人招回京城,囚禁在京城大牢之中。这几个月,没有人能够见到主人一面,也不知是生是死。主人之祸都是因他而起,若是我能够杀了他,也许就可以救主人一命。”
幽姬想了想道:“也有道理。”
羊祜道:“若杀了老夫,真能救陆兄弟,你就来取老夫人头吧!”
幽姬笑道:“但你那陆兄弟说不定早就死了,若是他现在杀了你,不仅没有救成你的陆兄弟,只是让你白白送命罢了。”
羊祜长叹道:“若是陆兄弟已死,我一人独活于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追随陆兄弟于地上,再饮酒唱和,不负我们兄弟之情。”
一直默然不语的啖鬼忽然道:“若是你陆兄弟没死,你却为了他而死,想必他也一定不愿独活,到时你岂非害死了他。”
羊祜一怔,道:“正是如此,但现在又当如何是好?”
啖鬼笑笑不语。
幽姬看了他一眼,笑道:“很简单啊,我们到吴国的京城去,把你的陆兄弟救出来,然后你们一起归隐山林。或者如果发现你的陆兄弟已经死了,你到时再死也不迟啊。”
陆云喜道:“你们真地愿意帮我救主人?”
幽姬道:“你主人死没死还未可知,但至少要先知道他的生死如何。”
羊祜却仍然满面忧色:“我们势单力孤,如何能够在吴国的京城救人呢?”
幽姬笑道:“不用怕,我会帮你的。”她看了啖鬼一眼“就算我不够厉害,他也一定会帮你的,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啖鬼笑道:“是你要帮,可不是我,别把我也拖进去。”
幽姬道:“你不帮就别插手,到时候我大开杀戒,你可别怪我。”
啖鬼皱眉道:“若是你要杀人,我可是不允许的。”
幽姬道:“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若是不想我杀人,就帮我把陆先生救出来。”
啖鬼默然,八部众中向有严令禁止干涉人间界的事,若是帮了这个老者,岂非违反了八部众的族规。
却见幽姬一双妙目幽幽地望着自己,羊祜亦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他便万万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得道:“先到了健康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