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刚刚进入魏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古怪的情形。
事实上,她在老远之外就听到了魏王的怒吼声。所有的宫人都禁若寒蝉又安之若素,对于他们来说,近年来,魏王与清河王之间的争执已经成了每日千篇一律的例行公事。
然后她便看见那棵挂着侍女尸体的李树。
在这个季节里,李花早都谢光了,染满鲜血的女体妖异而诱惑地迎风招展,如同是败军的旗帜。
宫人团团围立,面容空洞而冷漠。在侍女尸体旁边则是被倒吊着的清河王拓跋绍,他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缸,此时他的上半截身子就被浸泡在水缸之中。
无双想魏王并不真地怕会淹死清河王,这样的方法不象是对待自己的儿子,倒象是对待囚犯。
侍者高声喝道:“秦国公主到。”
这声吆喝似乎使魏王吃了一惊,他停下咆哮有些意外地注视着无双。
无双微微一笑,敛衽为礼:“秦国姚无双参见魏王。”
拓跋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无双,他是一个三十八岁的中年人,身形健壮,眼睛中时时流露着凶残的光芒,然而他的面容却奇异地浮肿起来,这大概与他近年来经常服食五石散有关。
“你就是那个姚无双?”
无双道:“正是。”
拓跋圭冷笑道:“我听说你很聪明?”
无双笑道:“无双只是略通机巧,如何能够说得上聪明?”
拓跋圭冷笑道:“我的叔父死了,人们都传闻他是死于你的安排。我早就听说秦国有一个世间无双的公主,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最令人讨厌?”
无双眨了眨眼睛:“自然是那种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女人最令人讨厌。”
拓跋圭笑道:“你果然很聪明,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思。不错,这世上最令人讨厌的就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女人。通常我遇到这种女人一定会先强奸她,令她生不如死,然后再一刀一刀将她凌迟处死。”
无双笑道:“那无双岂非很危险?”
拓跋圭冷笑不语。
无双笑道:“不过幸好,有一样东西比我的命更值钱,魏国既然能够出动举国的士兵去抢夺这样东西,想必这样东西比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命要重要得多吧!”
拓跋圭怒道:“你不必提醒我饕餮兽的事情,饕餮兽固然重要,可也不放在我的眼中。”
无双笑道:“那我只有求魏王看在秦魏两国向来交好的面上,放过小女子了。”
她虽然说请求,但语气里却全无请求之意。
拓跋圭冷冷地盯着她的脸,见无双笑嘻嘻地回视着他,四目相投,无双居然全无惧意。他向来以凶残著称,即便是朝中最骁勇的大将也不敢与他如此对视。他心道,这个小女子居然一点也不怕我,难怪人人都说秦国的公主世间无双呢。
他的怒气却莫名地有些平息下来,他似乎终于想起被浸在水缸中的儿子。他挥了挥手,大声道:“将他拉起来。”
两名侍者将拓跋绍从水缸中拉出时,他似乎已经全无气息。侍者们狠狠地将他丢在地上,如同丢下一尾死鱼。
拓跋圭重重地踢了拓跋绍一脚“以后不要再打翻我的五石散,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原来他如此愤怒并非是因为拓跋绍杀了那名宫人,只是因为他打翻了五石散而已。
拓跋绍躺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拓跋圭说的那句话使他觉得无比滑稽,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他却气息奄然,因而笑声听起来如同是微弱的打咯声。魏王走后,侍者们便都散去了,只剩下仍然挂在树上的尸体,和全身湿透的拓跋绍。
他的笑声也渐渐地强了起来,却开始有些象是呜咽了。
无双轻叹,这世上的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互相伤害吗?
她只觉得这魏宫之中,处处古怪,居然再也没有人理睬她。就算不把她当成敌国的公主,也至少要当做囚犯,难道不怕她逃跑吗?
她走过去扶起拓跋绍,只觉他冰冷如同死尸。
她道:“你的寝宫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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