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压倒性的实力

    河马tv是做生意的, 眼光比谁都毒，吾名这个冠军一到手, 无咎和千里河马一哥的位子就坐稳了, 而且和前几任一哥不同，吾名这个一哥是实打实的，想锤都锤不动。天狼本身的身价也不必说，各大平台对天狼虎视眈眈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前是拿神之光严苛的规定没办法，想要签到天狼只有三种可能——神之光开窍、天狼转会或退役, 这三条路都遥遥无期，不曾想, 他们竟在有生之年等到了天狼跳槽的这一天！河马tv估摸着自己再不动作, 很快就会有别家前来试探吾名战队了。

    除了无咎、千里、天狼，吾名的新人灰熊土豆丝也因为吾名夺冠而水涨船高，身价从一文不名到一夜倍涨，虽说还不到三个队友那样的等级，把他放在国内的一线职业选手里可也一点不寒碜。问题在于, 这么一个红得发紫的队伍，居然有两个主力成员还未与任何直播平台签约, 这个事实令河马tv非常没有安全感，他们每时每刻都感受得到其他平台那垂涎欲滴的目光。

    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河马tv一方面要防止竞争对手挖墙脚，吾名战队的地位和过去不一样了, 就像他们能够不惜花费几千万挖走天狼，其他直播平台也能够不惜花费一笔巨款把吾名战队整个挖走，谁都不会做亏本买卖，只要有那个价值就行。另一方面，等到吾名战队打完世界赛，说不定天狼和灰熊的身价就更高了，到时河马tv更难跟吾名讨价还价。

    修罗强烈地感觉到了河马tv的急迫，他有点哭笑不得，这么大件事，修罗的第一反应是去找无咎和两个当事人商谈一番，看看他们的意见。

    他揣着手机来到设备厅，看到四人专注训练的身影，不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良久。

    他知道这个世界赛对吾名有多重要，与无咎、千里搭档了那么多年，他很了解那两人会是什么反应，天狼这个单细胞生物就更不用过多顾虑了……修罗最担心的，是灰熊啊。

    一线战队用人一般有个通用的原则——重要赛事不会让纯新人上，除非是纯新人战队，没有新手老手之分，那没得说，否则即使这个新人天赋再高、能力再强，他们也宁愿退而求其次，选择天赋和能力稍微没那么出挑，但至少有过几次大赛经验的选手，一切以稳定为先。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没错，然而心态是一点一滴锻炼出来的，电竞赛场上，不，不管什么领域，光有天赋都远远不够，要是扛不住前进过程中源源不断的巨大压力和各种原因造成的负面情绪，一个所谓的天才说毁就毁。人们之所以看到的总是成功的天才，是因为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失败者。事实上，一将功成万骨枯，胜者总是万里挑一的。

    吾名从一开始就冒了一个很大的风险，他们起用了一个100%的新人，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绝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平庸的老手也许可以求稳，却也只能求稳，但他们要突破，要近似奇迹般的突破，这注定了他们不能畏手畏脚，只有放手一搏。

    修罗每天都在细细地观察这个队伍，四年前那段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回忆让他难以忘怀，事后想想，若是他能早一点察觉到队伍氛围的异样，就不会让事情彻底恶化后才得以解决了吧？总之，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的。

    新人的心态最是容易跌宕起伏，尤其是灰熊前后经历的反差如此之大，几个月前，他还是个无名之辈，提出5000月薪的要求都唯唯诺诺，加入吾名之后，他一度被指责为拖后腿、躺赢、背景板……而今，修罗很高兴地看到，在比赛里，在微博里，在昨天的直播里，接纳灰熊、喜欢灰熊、发自心底地将灰熊视为吾名重要的一员、乃至嗷嗷叫嚷野兽cp的粉丝们越来越多了，这一切的进展没有太多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而是自然而然地，仿佛这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灰熊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修罗看得出来他心境的变化，他的目光中洋溢而出的笑意，再平静的表情都遮挡不住。好好享受吧，这些是你应得的回报。

    但远不是全部的回报。

    利益是最实际的问题，也具备着最为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修罗不确定这个消息对灰熊是好是坏。灰熊不了解电竞行业，也不了解直播行业，居然能被50万的年薪吓到，说明他对这一领域的认知还处于一个较为单纯的状态。河马tv就算不明说，修罗也大致能猜到灰熊目前能值多少钱，起码对灰熊而言，那将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仅如此，河马的高管必定会给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伙子各种画大饼，带着他展望将来，给他保证钱程无量，在这些诱惑之下，是个人都很难不心动，何况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年轻人？

    当他突然之间不仅赤luo裸地明白“梦想”和“金钱”之间确实可以画上等号，还窥探到了具体的计算公式之后，他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再度踏上赛场呢？

    修罗在四人身后足足站了半小时，直到虫虫叫了他一声，他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虫虫问道。

    “没什么……”修罗揉了揉太阳穴，拿着手机转身出门，去倒杯水给自己压压惊。

    场上有场上的累，场下有场下的累，这些事往往想得修罗脑壳疼。他的想法是先把这事压下来，万事等吾名打完世界赛再说。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他这不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自作主张地去帮别人决定未来吗？比赛是比赛，直播是直播，吾名和天狼、灰熊的合同里都写得明明白白，在保证赛期不直播的前提下，吾名不会干涉选手除比赛以外的任何事宜。修罗该如何判断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承认他有私心，他希望大家都能暂且放下一切，以团队为先，一心一意打好这次比赛。他那就像是为人父母的心情，他看着吾名长大，为吾名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唉，当妈不容易啊。

    对于修罗内心的挣扎，其他人毫不知情，修罗跟河马tv的高管说当天就会给他答复，这事不能再拖了。

    午饭过后，修罗单独找无咎说了一下这件事。

    没有直接在饭桌上提，修罗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希望由无咎去分别跟其他人说，这样才能让他们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意愿，如若在饭桌上摊开来讲，在千里和天狼大咧咧的表态下，难免灰熊会受到一股义务感的压迫，不敢坦诚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样的后果就更糟糕了。

    听完修罗的解释，无咎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我会处理的。”良久，无咎笑了笑，“修罗，一直以来辛苦了。”

    能这般体贴入微地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无咎自诩自己恐怕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啊？”修罗一怔，“怎么突然又跟我客气了，你别这样，很吓人啊！”

    鉴于无咎有过突然住院的前科，修罗最受不了他跟自己煽情，他总会忍不住地往交代后事那方面想。

    无咎办事效率很高，转头就去跟天狼和灰熊面谈了，千里不用开口无咎都知道他会说什么，天狼的反应也不出所料，一句没兴趣就结束了对话，无咎和修罗心照不宣，重头戏在于灰熊那里。

    无咎尽量以最简洁的话语把重点信息都传达给了灰熊，包括预估不菲的签约金和更多的曝光率等等，他不想虚与委蛇，这些东西，灰熊是迟早会知道也迟早要面对的，修罗的意思无咎很理解，他们负不起替别人的将来做决定的责任，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人生，就自己负责吧。

    也许，这就是人家梦寐以求的未来，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加以否定呢？

    灰熊没有立刻给无咎答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是不想透露心里半丝半毫的纠结。

    “你不用顾虑我们怎么想，要是有意向的话，可以先和河马那边面谈一下，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无咎说。

    灰熊抬头看他。

    怎么可能不顾虑……他们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啊。

    这是对他的考验吗？

    不……

    无咎和千里他们，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灰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小事。

    和吾名签合同的那天，他看着合同上500000的巨大数额，问他们自己是否值得。

    他们具体怎么答的灰熊有点记不得了，貌似是叫他要是不好好表现就切腹以谢江湖什么的。

    但是，无咎和千里当时的表情，灰熊历历在目。

    他们就那样微微地笑看着他，好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新人，而是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温暖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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