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浑浑噩噩中迎来了崭新的延彰十五年。
京城的冬天时常灰蒙蒙一片,天上久久堆着铅灰色的阴云,厚重而压抑,好像冥冥之中一双无形的手,本可以翻云覆雨,却犹疑按捺着迟迟未动。
于是今年的雪花格外吝啬,入冬以来百姓千呼万唤的几场小雪却落地即化,沾衣则湿,实在不成气候,让积攒了一年力气的孩童大为扫兴。
举目阴霾中惟有红彤彤的灯笼和明晃晃的新衣是难得一见的亮色,张扬着平添新春的喜庆,悄然化为万家心底的暖意。
年底前后,朱门大户自是别有一番忙碌,入宫答谢,宴请亲朋,打点岁礼,采买置办,礼数繁杂,讲究无数,爹娘加上大哥忙得脚不沾地。
而府内到处喜气洋洋,透着一股子闹腾劲儿,漱芳阁难以独善其身,连带着我也不得清闲,让我不由得对年关的内涵有了切身体会。
好容易万事齐备,阖府能放松下来,喘口气准备安生过年,孰知一道懿旨温柔地当头砸下,皇后娘娘着右仆射之女水若溪入宫参加琼台冬宴。
琼台宴乃本朝旧例,由来已久,每年隆冬时节,寒梅吐芳,皇后娘娘便于梅园熙蕊暖阁设宴,赏梅吟诗,烹茶煮酒,以为乐事,据说皇帝也会选择性现身,视当日心情而定。
不过琼台宴风雅其表,实则意味明确,从皇室亲贵到名门子弟,有幸列席者多为青年男女,贴着墙根一边儿坐一溜儿大眼瞪小眼,或是明目张胆地脉脉相视,或是羞羞答答的眉目传情,蠢蠢欲动的少爷公子秋波暗送,盈盈娇羞的小姐千金欲说还休,郎情妾意这一天合理合法,花团锦簇下的怦然心动谱一段才子佳人风流韵事,总之琼台宴说白了就是一场变相相亲会。
皇后不愧贵为一国之母,对于子民的婚姻大事极其劳心,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牵线搭桥的工作相当轻车熟路,哪年都能玉成几对闲伉俪作为战果,以备一年闲暇之余永不过时的谈资。
开春我便满十五周岁,所谓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皇后娘娘第一时间想起我来,早早腾出精神为我的姻缘铺路,可谓用心良苦,人家小姐都是宫人过府口头宣旨,唯独到我这儿变成了一卷实体文字,结尾处还友情附赠了一方朱红凤印,不惜摆出国母威仪,好像生怕我抗旨不遵似的。
宣旨那刻我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没缓过劲来,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完全有被雷倒的感觉,
传说中的婚姻大事忽然间提上日程,而且还镶有皇家制造的金边,风风火火携着雷霆之势,让我心理上实在难以接受。
回想穿越之后的十五个年头,虽然免不了磕磕绊绊,但平心而论还算顺风顺水,我已然成功溶入目前的角色,无论身心皆是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的转换,要对早恋防微杜渐还有点可能,这么现实严肃的事情却何曾想过。
虽然两世相加,我的实际高龄足以围城内外走上两个来回,但是若拆开来单看,哪次的道行都不足以迈入婚姻坟墓。
嫁娶习俗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难以被同化的取向之一,尽管古人的早婚早育很久以前便有所耳闻,不过当时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社会现象,事不关己,顶多发表两句议论或是感慨,全然没有机会切肤体会,当然就算我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魄力,而且还存在某位不怕死的同仁甘愿献身,社会现实也不容许,头顶上《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婚姻法》绝不会姑息。反正后来对于古人的早熟已经司空见惯,基本见怪不怪,姑且鸵鸟地假装这是人类进化史的必经道路,属于既定事实的范畴,所以何苦为古人操心。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由于一系列偶然,我化身为历史的一部分,还是当仁不让的现在进行时,在没有丁点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一下子要面临嫁人这个在前世尚未触及丝毫的问题,内中震撼可想而知,脆弱如我,受到这种打击,没有当场崩溃已是万幸。
且不论我的主观不情愿,早婚这件事情本身就有诸多弊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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