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风没要什么封赏,只要新皇将皇帝和白逸群的命交给他处置。新皇正不想背上弑兄的恶名,自然痛快的把兄长交给他,而白逸群,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过。
此时,当年风华绝代,名震江湖的第一剑客白逸群,已经瘦骨嶙峋,干瘪衰老,骷髅似的佝偻着躺在床上。他看着穆景风举起刀,忽然笑道:“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没杀宁远。”
“我可没那么好心,让他痛痛快快的死。他既然不知尊卑有别,不知高低贵贱,我把他送了回去,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身份。”
“原来,你若是待我好,我还想着哪天高兴了,放他从良。”
“不过,现在嘛,你猜猜,他已经被多少人糟蹋了?”
穆景风快马加鞭,赶到宁远宸当年所在的南馆,这才知道,宁远一年前,已经病死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宁远宸裹紧了身上的睡袍。房间里沉默得好像空气也凝固了,朝阳渐渐的升起,房间里的灯光随着渐明的晨曦逐渐暗淡下来。
坐在床边的男人深深的俯着上身,好像不敢抬头似的,把脸埋在手里。
“我还有两个问题。”宁远宸忽然开口道。
穆景风抬起头,露出一张疲惫的脸,轻声道;“你说。”
“你和我在一起,对我好,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吗?”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穆景风说,“一开始,我把你带回来,把你安置在后院将你留下来,确实是因为你和他长得像的缘故。而真正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你和他长得像,又对我、对我一往情深,我才没有把持住。”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的。虽然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最初的那几分相似,我不会留下你,也不可能留意你,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
“决定留你过夜的那个晚上,我心里想的不是白逸群,我想的是,宁儿待我如此情深,我以后绝对不会辜负他。”
穆景风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似乎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非常让人难为情。
宁远宸看撑着头,看着他的发心,沉默了很久才又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想不到给我移除贱籍。是心里不愿意吗?”
穆景风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一直想着要为你移籍,然后我们结为契兄弟,算是明媒正娶了在,可是……”
他忽然抬起头,脸色微变,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远宸,这其中是有什么问题的,对吧?”穆景风正色道,“我总想着要给你移籍,可每次要办的时候,总会想到其他事情要办,接着把移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正常,是不是?”
宁远宸不置可否,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响指站起来:“都这个点了,你是回去睡一觉呢,还是和我一起吃顿早饭?”
沈洛钧睁开眼,茫然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在沙发上姿势扭曲的躺了一个晚上,他觉得自己的腰和脖子都要断掉了。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盯着倒在地面上的酒瓶和桌子上还盛着半杯酒的酒杯,想着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他跟着穆景风来到他的房间,两人一拍即合,很痛快的透露了自己那一世的故事。沈洛钧没想到宁远宸原来还投胎成过古代人,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有一种别人学不来的古典文雅的气质,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是个贵族公子哥儿。
然而穆景风听到他的感慨后,立刻觉察到了一个问题:宁远宸投胎去别的世界的时候,难道还保留了上一个世界的记忆?
穆景风见到宁远宸的时候,宁远宸已经十五岁了,过往不得而知。而沈洛钧是和宁远宸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想起宁远宸从小远比其他孩子更稳重更成熟的表现,想起他才五六岁知道在平板电脑上找书看,大人来的时候用连环画册的界面掩盖住,想到他刚刚学书法时背着老师写下的一整篇完美的书法又撕碎了扔掉……
如果宁远宸和其他三个男人之间,也像和他们一样,是有着被背叛被伤害的过往,而他还保留着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他没有因此变得愤世嫉俗,反而依然上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做得到的?
穆景风和沈洛钧都知道上一世时,宁远宸是多么深切的看着自己,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份有多沉重多艰难。这是要多么浓厚的意,才会让他即使曾经被如此伤害过,也依然选择继续他们。一时间两人羞愧难当,又后悔又难过。
心烦意乱的沈洛钧从房间酒柜里找出度数最高的酒,打算借酒消愁,穆景风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杯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相互回忆着当初和宁远宸相处的片段,很快喝的酩酊大醉。
接下来……沈洛局用力的揉着有些浮肿的眼睛,忽然间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去摸衣兜。
他想起来自己躺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说现在要去给远宸道歉请罪,跪在他的面前请他原谅自己,不原谅不起来。
穆景风说你怎么去,宁儿还在休息。
然而他得意洋洋的掏出一张万能房卡,这张房卡能打开酒店里所有房间的门,是酒店管理人员才有的备用卡。
他记得穆景风把卡拿过去看,接下来他睡着了。
“卧槽卧槽!”沈洛钧跳下沙发,从角落里找到被自己甩掉的鞋,“妈的,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冲出穆景风的房间,在楼道里迷茫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宁远宸的房间号,来不及等电梯,自己爬了五层楼梯冲到他的门口,砰砰砰的敲起了门:“远宸啊!远宸!你还好吗!你在里面吗!姓穆的你个不要脸的骗子给我开门!”
门自动打开了,沈洛钧差点栽倒在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进屋,看到在遍洒阳光的阳台上,宁远宸和穆景风坐在圆餐桌的两旁喝着咖啡。
“早。”宁远宸放下杯子,用下巴指了指餐桌旁的另一把椅子,“要喝一杯吗?”
沈洛钧:“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