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甩手,“啪”地打翻了长椅附近的灯烛,房内光线瞬时一黯。我被吓了一跳,还在纳闷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却听马文才轻叹了口气,起身下地去扶好灯烛,接着便朝我这边走过来,一直走到我床头,毫不客气地俯身把我罩住,口中道:“你方才在那里折腾半天,就是想问这个?”
“只是有些好奇,顺口打听一下而已。”我扭过头,却又很快被他扳回去,认真地对我道:
“我马文才从小到大,家中从无任何小妾通房,我不要,也不稀罕。对我来说,妻子只要有一个就够了,我绝不会像我爹那样,带回来一堆没用的女人,惹她伤心难过!”
“但文才兄,我想我并不是你要的那种人。”上面的人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认真,倒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震荡了一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他。
“虽然我出身于太原叶家,也算是个士族,但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我不会绣花,不会画画,不会弹琴,字写的难看,不懂得三从四德,也不懂得相夫教子,甚至连读书考核都是书院里的倒数第二。而文才兄你回回都在成绩表上名列前茅,你就不觉得,我们两个……其实很不适合吗?”
“因为你考倒数第二,所以你就去找回回倒数第一的王蓝田?”马文才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
这又干王蓝田什么事?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他身上去了!
我张口欲反驳,却被马文才伸手过来掩住嘴,凑近来低声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这家伙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该会的以后我自然会慢慢教你,现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说完移开捂住我嘴唇的手,又顺手帮我理理鬓边翘起来的头发,手指在我脸颊上轻柔一触,很快移开,自己起身又回到了长椅那边去,径自躺下睡了。
我心里波涛汹涌,一时间也有些理不清思绪,遥遥望着马文才的踱着金边的青蓝色锦被发了会儿子呆,也在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日,我开始有意无意避着马文才,虽然没有换房,但即使是在房内见到他,也会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般。蹴鞠之类的也不去了,梁山伯他们那边不知不觉也变得有些疏远,一时间我在众人眼里竟然变得很孤僻。陶渊明大叔为此还特地嘲笑了我一番,说他是在山里面隐居生活,叶小兄弟这却是在书院里面与世隔绝,正所谓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跟我相比,他倒成了个俗人了。
我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大叔是看我烦心,为了帮我开解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下感激,也就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在跟马文才相处时总觉得哪里放不开一般。马文才也没有继续再拿言语逼迫于我,行为举止上也注意了许多,唯独坚持每日里要手把手地教我练字,我因为这些日子来在他的帮助下毛笔字写得要比以前强上许多,倒也没有拒绝,随他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书院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中正考评官王卓然王大人竟然染上了桃花癣。
其实在我看来,这桃花癣也就是皮炎的一种,如果搁到现代,或者去医院里开点药,或者去药店里买些对症的药膏,擦擦就好了。但是在古代,这却是不折不扣的无药可医的大病症!原本像条尾巴似的跟在王大人身后的陈夫子,这回也不跟着了,相反还避得远远的,生怕这病会传染给自己。但是他害怕也就算了,不知为何又起了歪脑筋,竟然命令我和梁山伯去贴身照顾王大人,为他抓药擦身。
马文才不想让我去,怕那病症会传染给我,试图用武力逼迫其它学子代替我去照顾王卓然。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一方面是觉得王卓然落到这般境地很可怜,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别人不情不愿地过来代替我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坚持跟梁山伯一起照顾王卓然。马文才劝不动我,最后竟然想要自己过来替我,倒是让众人统统吃了一惊。
最终还是心莲姑娘担心我会被传染,给我送来了一瓶蔷薇硝,据说是可以治桃花癣的偏方。王卓然却觉得这是贱民的东西,死活不肯涂抹,被我和梁山伯祝英台等人强行涂上,救回了一条命,送他离开了书院。直到临走的时候,王卓然还在责怪我们要用贱民的东西害他性命,并且说他就算死了,下了地狱做了恶鬼,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士族与平民之间,隔着的代沟,真的有这么大吗?
我隐约觉得,马文才与王卓然,绝对是同样类型的人。就算他隐去了一丝棱角和清高,但是骨子里的傲慢,依旧是抹盖不去的。
这一点,在不久之后的狩猎比赛上,终于又一次强烈地表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