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中的委任书,我暗暗皱眉,朝廷委任予我的官职,却是一个九品县官,是一处名叫鄮县的地方,位置属会稽郡辖,倒是离梁山伯他们家比较近了。现在在书院才不过两年多,我就先受到了朝廷委派,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么早。我为此还找人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县的县令在前不久死掉了,状况也不稳定,所以朝廷那边才会这么急着派人过去。
状况不稳当啊……这倒是个问题了。我是想让哥哥去一个自在的地方逍遥,不是让他去受罪的呀。
我自认自己在书院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品状虽然一开始不是最好,后来也渐渐居上,起码排的进前五,怎么到头只分给我一个九品县官呢?总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不过委任令已经下来了,也没有办法,上任时间是两个月后,我也该收拾行装,打道回家了。
书院里诸多学子依依不舍,梁山伯荀巨伯等人自不必说,山长师母也都颇为挂念,嘱咐我要做个好官,就连王惠那个一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胖丫头竟然也跑出来送我,还给我拿了一盒她自己做的胭脂,绷着脸说是要我拿回去送给我养在家中的那十八房小妾去。我被她逗笑了,表示一盒胭脂分,怎么能够,起码也要拿十八盒来嘛。王惠听完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身跑了,这个奇怪的丫头。
其他人也都陆续送了礼物。王兰姑娘送了我一本手抄医书,祝英台和梁山伯两人分别送了我一根玉簪和一副字画,荀巨伯送的是一方端砚,独独马文才什么也没有送给我。
他只给了我一个承诺。
“阿棠,等着我。”临走的前一夜,他在我耳边这样说道。“两个月之后,我便会去你家下聘礼。一定记得等着我,不许嫁给别人。”
“好呀。”我淡淡微笑,我会在家里,等着你。因为我知道,我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会讲空话。
第二日,我和木槿便踏上了行程。马文才并没有来送我。最近世道较乱,又临近结业,书院禁严,一般没有大事是不允许下山的,我也不愿马文才无故违反这个规定,是以拒绝了他的送别。跟着我们一起帮忙扛行李往江边渡口走的,只有木槿和马统二人而已。
这个小胖子一边走一边抽泣,脸上糊的全都是泪水和鼻涕。我看着好笑,吩咐木槿拿绢帕给人家,木槿不得不放下挑担,一边甩绢帕扔给马统,一边掐腰大骂:“你这个死胖子,哭什么哭?存心跟我和我家公子过不去是吧?我们都没哭呢,你这里嚎什么你!”
“我……我……”马统擦干净脸,使劲抽了抽鼻子,大声道,“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你们,心里难过,哭也不行么?”
“谁说……见不到了……就你这个死胖子事多!”木槿不知为何也红了眼眶,伸出手去使劲掐了马统一把,跳脚大骂他不许哭,不许再哭了!我赶紧拉住他们,也看出这两个小家伙之间感情不寻常,出言安慰了几句,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缕惆怅,悄悄地叹了口气。木槿瞧见我神色不好,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忽听马统大声叫道:
“公子,叶公子,你快看!那是什么?”
“?”
我闻言转头,却诧然看见上方的书院中,不知何时飞起了一只黑色的鹰风筝,飒飒扬在半空。
“是公子!”马统高兴地叫了起来,“叶公子,是我们家公子,这是我们家公子做的风筝,我看到他亲手做的!”说到这儿,他突然又迟疑起来,转头看了我一眼,迟疑着道,“不过……我们家公子怎么突然想到要放起风筝来了?”
“谁知道呢。”我唇角微勾,原本滞涩的心情突然间一下子舒畅开来,转头对着木槿道,“木槿,我们走吧。”
“公子……”木槿咬唇看了我一眼,犹豫着道,“你真的不再等马公子来送你吗?其实如果是他的话,门禁也许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的……”
“他已经在送了。”我不再说话,抓起包袱,径自向山下走去。
在江边渡口与马统告别,我和木槿租了一只乌篷船,开始往船上面搬东西。这回回家,又不知要几日几夜,我们特地多准备了一些食物,也好留着路上饿了的时候吃。但就在即将开船的时候,木槿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袖,惊讶道:“小姐,你看那边,那个人,不是王蓝田吗!他怎么也下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