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安澜峪的海,潮起潮落生灭不休。
谁在听芦苇唱歌,谁在听海潮赋诗,谁在听此刻,夜风鼓荡下的昌水河。
“噗通。”
很久很久之后,水面上一声轻响,随即归于寂灭。
草原的夜,深凉。
“我们为什么不趁夜过河?”回到宿营地,赫连铮皱着眉头问她。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凤知微在他身侧坐下,“对岸虽然现在不是金鹏部地盘,但是十二部现在内部纷乱,谁知道对岸的貔貅部不会有异心?趁夜过河,太危险。”
她端起一杯羊奶,还没端近,就皱起了眉。
“不想喝就不要勉强自己。”赫连铮按住她的手。
凤知微不动,眼光下垂,在那按住自己手腕上略一停,赫连铮立即讪讪收回了手。
转开目光,凤知微若无其事的笑笑,道:“世上事,不能总因为自己不喜欢便不去做。”
她仰头,将羊奶一口饮尽,接过赫连铮递来的帕子拭拭唇,对他坦然一笑。
赫连铮不说话——他知道此刻如果和她说话,她一定憋不住会将刚喝的羊奶吐出来,然后等会她还会继续喝,何苦要折腾她。
他转开目光,不想让自己眼底的心疼被她看见。
知微变了。
变的不是平日的性格,她依旧温和婉转,依旧笑意盈盈,然而只有时时相伴于她身侧的人们才知道,她温和婉转的笑意背后,是永冻的寂寥荒凉。
如果说以前,她温柔表相下的冷与辣,还有着灼热的人间气象,此刻的温柔背后,就只剩下了一望无涯的空寂。
她自悔着自己的不够聪慧不够狠,所以再不允许自己放纵和迁就。
包括……感情。
陛下下旨赐婚的那日,他于失去父王的悲愤疼痛中找到了一丝惊喜,然而当他抬头看见她淡定无波的眼眸,心便重重的沉了下去。
那是将一颗心束之高阁的,凤知微。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离他更近,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离他更远。
这茫茫阔大草原,不及她的心更空。
“早点休息吧,明日便要进入呼卓十二部地盘,以后的日子,有得累。”赫连铮接过她的杯子。
“也许……从现在开始,就得累了。”凤知微皱着眉,忍着那泛上的恶心。
微微叹息一声,赫连铮站了起来,决定从明天开始,不允许任何羊奶出现在她帐中,看她还怎么喝去。
他迈步出帐去,快捷的脚步带起一阵夜的凉风,凤知微望着他的背影,想着那带点无赖之气的跋扈男子,这段日子也比以前沉默了很多,是为父王暴死家族前途未卜而沉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