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租界乔治街胡雪岩的府上,就算杨太太的“娘家”。
迎亲的日子到了。
送亲的队伍,由胡府发轿,从北门进城,一直逶迤到清雅街。
花轿前后,一共四顶轿子簇拥着。队伍前面,是轩军近卫团的骑兵开路;后面,也是近卫团的骑兵护卫。
近卫团的骑兵一身崭新呢料的蓝色美军军礼服,极其精神。
这是轩军这支上海的“子弟兵”,第一次以军礼服在上海市民面前亮相,登时满城大彩。大街两边,观者如堵,就有人自发地点起了鞭炮。后来,鞭炮声愈来愈多,上海滩上,犹如过节一般热闹。
路边,有穿着美**服的洋人,抱着一架大大的“照相机”,跑前跑后地拍照。这是轩军的“随军摄影师”。镁粉灯时不时“砰”地一个爆闪,烟雾弥漫,又引起旁观市民的轰动。和着鞭炮声起此彼伏,愈发热闹了。
路上不用鼓乐,送亲的队伍到了清雅街关贝子的公馆——原巡抚衙门,才响起唢呐吹奏的喜乐,意思是新娘到了。
关贝子的公馆,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意。
花轿直接抬进了公馆,公馆的大门随即关上了。
一切程序,都和关贝子娶扈太太的时候相仿佛。
不同的是——谁也想不到的:花轿中坐着的,并不是新娘。
婉儿身怀六甲,怎么可以这么长途跋涉的折腾?因此,轿子里面,不过是贝子公馆派出的一个丫鬟“替身”而已。
婉儿一直就呆在公馆里面,花轿进了大门,大门关上了,一身红妆的她才披上盖头,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花轿再抬进二门,如此,杨婉儿就算“进门”了。
轿子落地,丫鬟上前,将新娘搀了出来,罗四太太在一边陪着,进了花厅。
花厅里红烛高照,正中的案子围了红缎桌围,案子上供着五色缂丝的合和之仙。
关卓凡也已一袭红袍,在案子前站着等候了。
罗四太太将新娘子送到关卓凡面前,关卓凡伸手揭开盖头,烛光照映,婉儿一张柔美如玉的脸庞笑意满盈。
充作司礼的胡雪岩微笑着喊了一声:“行礼——”
婉儿微微地向关卓凡福了下去,柔柔地叫了一声:“老爷。”
关卓凡伸手相扶,心中感叹:战火纷飞,万水千山,你总是我的人了。
然后婉儿转向站在旁边的扈晴晴,又微微地福了一福。
如果扈晴晴是正妻,自然要受婉儿的礼,但“大家是一样的人”,原本是没有这个程序的。
这个程序是婉儿自个坚决要求加进去的。
扈晴晴受了婉儿的礼,又偏身还了一礼——如果她是正妻,是不需要还礼的。
然后上前轻轻搂住婉儿的肩膊,眼睛中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这一来一往,意味着,两个人虽然是平等的地位,但“先进门者为大”,扈晴晴是“姐姐”。
当然,扈晴晴本来就是杨婉儿的姐姐,可是,这两个“姐姐”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礼毕,转到花厅另一边,这儿摆了两张案子,案子上的东西,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的。
一张案子上,晶莹剔透,一层层地叠放着高脚的玻璃酒杯,上面一层比下面一层少一只,最顶上的,就只有一只酒杯了。
家人送上一瓶好大的淡黄色的洋酒,这叫“香槟”。关贝子亲自开瓶,“砰”一声响,酒花直涌出来。关卓凡捧着酒瓶,婉儿的手在酒瓶上虚扶着,从最上面的那只酒杯斟起,很快,酒杯满溢,香甜的泛着气泡的酒水向着其他的酒杯流淌而去。
一瓶酒尽了,再递上一瓶;如此连着几瓶,终于把所有的高脚玻璃酒杯都斟满了。
旁边观礼的几位拍起手来,婉儿笑靥如花。
然后转向另一张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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