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说的,要“广心胸,守制度”;然后,“天子将身为天下法则”。只不过,倭仁那一套,小皇帝听都听不懂,自然谈不上听不听得进去。关卓凡要用小皇帝听得懂的、感兴趣的方式,把这些观念灌输给他。
接下来,关卓凡还打算以战争的后勤保障作为切入口,给小皇帝好好讲一讲“国力”、“民力”,希望他能够形成“爱惜国力、养护民气”的概念。
关卓凡回到军机处,除了值日的许庚身,其他几位,都不在军机直庐。
军机大臣各有本职,军机处每日要务一了,就得赶去处理本衙门的公事。恭王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文祥去工部,宝鋆去户部,曹毓瑛去兵部。许庚身如果不值日,就得去吏部。而关卓凡,名义上,有个“顾问委员会”要对付,只是他几乎从不“到部”就是了。
许庚身濡墨援笔,正在练“大卷子”。
这个“大卷子”,指的是殿试的试卷。殿试抡文。除了文章要写得花团锦簇之外,字体讲究“黑、大、光、圆”,所谓“馆阁体”是也。练“大卷子”,就是练这个“馆阁体”。
许庚身举人出身,向以未中进士为憾,几年前便有心发奋。要考一个进士回来。只是他既俗务缠身,又名士风流,始终安不下这个心来好好用功。现在大军机都当上了,还没有一个进士“傍身”,实在有碍观瞻。乃痛下决心,今年一定“下场”,非蟾宫折桂不可。
关卓凡曾经暗暗感慨:在当时的士人中。许庚身算是“开明派”了;而座师、同年这些东东,对他的宦途进身,意义已经不大,但许庚身还是对科举带来的身份和荣誉心心念念。看来,日后改革科举制度,委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许庚身见关卓凡进来,掷笔起身,笑道:“关师傅下学了!饿了吧?请问贝子是回家吃。还是在这儿吃?在这儿吃,我这就叫小伙房给你做,想吃点什么?”
关卓凡笑着摆手:“我在这里随便吃点——不过可不敢打搅你用功,我自个去小伙房里瞅一瞅。”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一把清亮尖细的嗓子在喊:“两宫皇太后赏关贝子用饭,御膳房伺候!”
是安德海的声音。
关卓凡和许庚身一愣,门帘挑开。安德海已经进来,先笑嘻嘻地给关、许两位大军机请了安,然后向门外招呼一声,两个小太监跟了进来。各担着一个大食盒子。
关卓凡谢了恩,安德海打开食盒,将里边的菜肴,一样一样,亲手端到桌子上摆好,极其殷勤。
看时,有黄焖羊肉、鸭条溜海参、熏肘花小肚、银丝翅子、白肉菠菜炖豆腐、炸春卷、酒糟丸子。
器皿下边,都托以盛装了热水的瓷瓶。
关卓凡笑道:“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星叔,咱们俩一块吃罢。”
这次轮到许庚身摇手了:“我已经吃过了,再吃,就写不得字了。”
关卓凡一笑:“也罢,请几位公公把饭菜端到隔壁,咱们别打扰许大人用功。”
安德海一听,正中下怀,指挥两个小太监,将菜肴都端到隔壁房间,重新安置好了。
安德海叫两个小太监出去,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嘻嘻地对关卓凡说:“我伺候大哥用膳。”
关卓凡笑道:“哎呦,我的大总管,你是伺候圣母皇太后的人,我怎么当得起?咱们自己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事实上,关卓凡对和一个太监称兄道弟,已经非常腻味,但表面上一如以前,什么不愉也看不出来。
安德海喜道:“大哥真是爽快!嘿嘿,听说,咱们要给两宫皇太后修个园子,叫做‘颐和园’?”
关卓凡心中暗暗冷笑:来了!
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安德海说道:“只修一个‘颐和园’,会不会小了一点?咱们把圆明园重新修起来,那是何等气魄,可有多好呢?”
关卓凡摇摇头:“没那么多钱啊。”
安德海干笑了两声,说道:“也是。”
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内务府那边,央求我向大哥讨个准信儿,这个颐和园,什么时候开工?有什么章程?他们好巴结办差。”
关卓凡说道:“这次的‘园工’,不少地方要用到‘西法’。许多关节,内务府未必十分明白,这个差使,得另外寻人来做。”
安德海大愕,呆了半响,脸上又堆出笑容来,说道:“那么,我伺候大哥办差!宫里边都归我接头;宫外边,我也可以替大哥跑个腿!”
关卓凡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个‘园工’,具体的事务,我也是不插手的。事权专一,下面的人才好办差不是?兄弟,我说啊,咱们就都别操这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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