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管事情,连家事都只得交给黄小姐,哪里耐烦丫头裹乱?听见黄小姐哭个不住,闭着眼睛道:“既是这丫头不敬你,就叫她回老家去,再换好的来使。”
黄小姐眼珠子一转:“我要我原先的丫头!”
“你要彩蝶?那不成,彩蝶已打发回家嫁人去,回头叫你哥哥嫂子再给你挑好的来。”
黄小姐还要再说话,便见黄太太皱着眉,不耐烦地翻个身,背对着她,便晓得娘委实不愿再花心思,只得退出来,心道:这回打发了这个麻烦丫头倒也不错,别个事情往后再说。
黄小姐打发完不听话的丫头,便到厨下去寻她家厨娘。她晓得厨娘常与外头人打交道,消息最是灵通,要打听啥事情,找她准没错。
厨娘只管一日三餐,黄家人口少,厨娘也清闲,正跟人嗑瓜子磨牙,忽然见小姐在外头冲她招手,连忙出去满脸堆笑地问:“小姐叫我啥事?”
黄小姐道:“如今娘叫我管家,我且听听这几日厨房上头的章程,哪里不当便改过来。”
厨娘心里一颤,管厨房在啥地方都是肥差,厨娘多吃多拿是惯例,便是黄太太也习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位小姐原先从没有管过家,不晓得里头门道,要是她计较起来,厨娘岂不吃亏。
厨娘连忙把一道说话的人撵出去,请黄小姐坐到干净处,端上才得的点心同玫瑰露来。
一见玫瑰露,黄小姐又勾起一段心事,随口道:“这也是隔壁宋家做的?”
厨娘连忙点头称是:“隔壁宋娘子送来的,道是自家产出,给街坊们都尝尝。味儿倒也还好,比正经大地方的玫瑰露不差啥子。”
黄小姐撇撇嘴,盘问厨娘半日账目问题,问得厨娘满头冒汗,才抿一口玫瑰露,淡淡地说:“当家理事,总不能不晓得外头的事情,你且说说这宋家是咋回事。” 厨娘装着胆子看黄小姐一眼,看不出神情如何,又一想,这宋家当家的和娘子听说好得很,同小姐说说应当不妨事,便把自个儿往日听来的小道消息一副脑儿倒给黄小姐:“听人说,这宋家原先穷得衣
裳都穿不起,才娶来的娘子几要饿死,日子着实过得凄惨。”
“那他们家如何又这样富起来?”黄小姐一听是穷人家出身,越发看不起那位宋家娘子。 厨娘笑道:“这穷人家过不下去的时候,总能想法子挣命。那宋家当家的原是个有武力的汉子,在外头与人贩货,他家娘子啥都抓拿得,满野地里长的桑葚、山莓、野草莓,她都能厚着脸皮拿去卖钱,
一来二去就有了本钱,开起个豆腐店。”
“有个豆腐店在,吃穿不愁,他家又买花苗蒸花露,便是如今这样。这家子运气当真好,换作别人,只怕挣扎不出来哩。”厨娘啧啧称奇。
黄小姐又道:“那这镇上别人家哩?”
厨娘已说得顺嘴,心想小姐当家,总不能不晓得镇上情形,当下先说起柳老爷家事情,又掰着指头数镇上几家大户、乡老、族长家。
数过这些人家,也少不得把出息的年轻人单拎出来再数一遍:“譬如那柳家大郎,唤作柳义的,人也十分能干,只一样儿,他娘子只得一个闺女,再生不出儿子来,也不晓得将来那注家产便宜了谁。”
“再有那宋家当家的,叫宋好年,他娘子也不能生,别看宋娘子如今风光十足,再过几年可有得她受哩。”
“读书人里头,柳家的柳如龙是头一份儿,学里先生都说他有出息,偏娶了宋好年的妹子,听说生得跟个母夜叉也似,如今怀着身子,想是不久就快生……”
厨娘絮絮叨叨,也不顾给一个未婚的小姐讲生不生的事情不合适,黄小姐听得津津有味,不打断她。
黄小姐心道:那穿直裰的呆头鹅就是小秀才柳如龙?
满镇上看来,就这个还勉强配得上自个儿,可恨偏是个有家有室的。既有娘子,娘子快要生产,来自家门外兜搭自己干啥?
她心里想着事情,脸上一时阴一时晴,厨娘忽然想起小姐来考察自己,她说着许多话只怕引小姐不高兴,连忙闭嘴不说。
黄小姐起身就往闺房里走,把镇上有点能为的青年人在心里过上一遍又一遍。 她的年纪正是该出嫁的时候,爹娘把她从老家弄到这个镇上来,八成就要她嫁在这里,她若不放出眼光手段去自己挑一个好的,叫爹娘随便挑个不可心的,往后几十年她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