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人们常说“年关”,自有其道理:譬如这欠债的,到了年底债主催债,要还钱;又譬如有些穷到没有棉衣穿、没得柴炭烧的人家,只一样寒冷便十分难熬;再有远行人顶风冒雪,赶路回乡的;宗
族不和睦,却要聚在一处的……
过年如过关。
青柳镇算得上是个富庶小镇,穷困潦倒的人不多,年就过得舒心。
柳升今年才当上大管家,有意邀买人心,好叫众人觉得他非但不比柳忠差,反比前管家干得更好。特给府中上下人口多发些好处,连棉衣都比柳忠在时絮得更厚实些,自是人人称颂。
新官上任三把火,柳升的火烧得好些人都愿意留在柳府帮工,不想回家过年,因此柳府的主人们只觉今年比往年更热闹,生活更方便,也都说柳升不错。 柳升命账房趁这两日了结账目,腊月二十九封账,到来年重新开账。宋家与柳府合开着粉条作坊,今年的分红一文不少,按时送去,约定明年再有赚钱的门路,两家依旧一道,切不可生分,双方都相
当满意。
转眼大年三十,晚上接到灶神,吃浆水面,黄豆猪蹄炖得烂软,筷子轻轻一戳就离骨,照例先敬献祖先合家神,酬谢他们一年来劳苦护佑,祈求来年还得保佑,然后才轮到自己吃。 初一去祠堂,牛氏没来,就该是董氏领着弟媳妇。董氏就有些凄惶,她平日里愤恨婆婆蛮横霸道,总幻想自个儿当家该如何威风,如何得意,真轮到自己当家时,又心疼拿给族里的米面油盐,又想多
吃多占祠堂分下来的肉菜,恨不得把金宝一个男丁当三个供着。
她打算虽好,遇事却不顶用,族长太太问起牛氏身子好不好,她竟怕得哆嗦起来。董氏也不晓得自己在怕啥,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族长太太奇怪道:“我看你在妯娌堆里挺能说话,往常你婆婆在时,也挺泼辣,咋跟我说两句话就抖成这样?” 这种时候,董氏丢人,一家子妯娌的百合也跟着丢人,因此百合连忙上前来笑道:“我大嫂子成日家伺候婆婆,乏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伯娘可别怪她。我婆婆如今还是不大好,说话且不清楚,成日里气
闷,伯娘若得空还请去家里同我婆婆说说话,她见着你老,心里好受些。”
族长太太笑道:“把你伶俐得!回头我就带上几个老姊妹去你婆婆那里白吃白喝,叫你大嫂子心疼!”
董氏见百合解围,连忙悄悄松口气,庆幸自个儿不用再同族长太太说话,忽然听见百合替她揽下一档子麻烦,又生气起来。
董氏拿眼睛剜百合,恨恨地想:吃的不是你家米面,拿我家东西瞎大方做人情,显得这么多人,独你一个格外伶俐似的!
百合一向同董氏不对付,把她从族长太太手底下解救出来,说笑几句,逗得几位伯娘发笑一阵,依旧回去与宋大贵家的一道擦洗银器。
大贵嫂说:“你瞧你嫂子,甩脸子给谁看哩?”
百合满不在乎:“她就是那样的人,我还指望她干啥?”要不是为着是亲妯娌,她才不管董氏死活。
往年族中没啥大事,大伙儿敬完祖先,说说笑笑就散了,这回族长却把说得上话的人都留下来,商量宋秀秀的事情。
宋大贵和宋好年都得着一个位置,站在靠近门的位子。女人们说不上话,各自散去,只留下几个年长的伯娘婶娘,围着一堆火说话。
百合跟大贵嫂仗着丈夫在里头,也不用走,就站在窗户外头竖起耳朵听。只听族长大伯说:“原先秀秀嫁到柳如龙家里,是我们族里的喜事,出个秀才娘子,全族人脸上都有光辉。”
一句话还没听完,只见董氏走过来小声斥道:“男人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听?你俩仔细着,叫族长大伯发现,罚你们在祖宗灵位前跪三天!”
她董氏是个讲道理、守规矩的媳妇,定然不会受罚,说不得大伯还会为她告发老二家的,奖励她一块肉哩。
百合奇怪地看董氏一眼,也小声道:“里头商量秀秀的事情哩,你做大嫂子的不听着?” 叫董氏一打岔,百合再听里头,族长大伯已经把前因后果讲明白,正说:“……如今秀秀在他们家勉强得瓦片遮头,依我看柳如龙休妻的心思还没死,迟早要再闹腾一回。秀秀毕竟是咱们家的姑娘,有
个叫人休回的名声不好听,你们且出出主意,把这事情平安度过去。”
百合回头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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