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这样,我就做主,许你们离婚。”不由大喜,瘦长脸上简直要放出光来。 柳老爷转头和宋族长商量几句,大意是婚姻已无法挽回,倒不如叫他们离婚的好。宋族长早有准备,自然答应不跌——明眼人都晓得柳如龙和宋秀秀这日子过不长,宋家真正要紧的事情,还在后头哩
。
果然,说到离婚,柳如龙立时甩出一封休书,宋家却不肯收,道是宋秀秀不曾犯下七出的过错,便是要离婚也得和离。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在柳如龙这里不成立,他与宋秀秀勉强做夫妻时且没多少情义,如今正是厌烦得不行的时候,更恨不得立时弄死宋秀秀。
和离太便宜宋秀秀,唯有休妻才能出他一口恶气:要不是宋秀秀当初设计与他想好,他也不会被迫娶宋秀秀,如今娶黄小姐便不会有这样多的阻碍。
柳如龙把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怪在宋秀秀身上,他自己是一丝错误没有的。
还是宋好年道:“要么和离,要么就不离婚,你自己选,我们宋家绝对不许你休掉秀秀。”
他身材高大,每个字都像钉子砸在木头上,没人怀疑他的决心。
柳如龙心说,早该料到宋秀秀是宋好年的妹子,这一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就不该娶她!自家到底还是太善心些,竟叫他家骗着娶亲,当真委屈。
秀才爹不大明白休妻跟和离有啥不一样,小声与儿子商量:“大不了就和离,早些叫她滚蛋,咱们家重新办喜事。”
小秀才看看他爹,险些儿没把茶碗扣到他爹头上:“和离要还嫁妆!”
秀才爹一呆,他竟没想到嫁妆这一茬!
宋秀秀自从嫁到他家,就把嫁妆箱笼全交给秀才娘,自个儿要用钱都得厚脸皮从婆婆那里讨,时间一长,柳家全家都觉得宋秀秀吃他家的、用他家的,还乱花家里的钱,对她更是恶声恶气起来。
此时小秀才一提醒,秀才爹猛然想到,原来他家已用掉宋秀秀的嫁妆,他家全家吃的喝的就都是宋秀秀的!
自家手里的好处咋能分给别人?秀才爹一激灵,嚷嚷道:“不和离!”
“那你家就是要柳如龙和秀秀过下去的意思?”宋老汉跟宋好时两个好似锯嘴葫芦一言不发,只宋好年问道。
柳如龙咬牙说:“要休妻!” 话头又绕回去,一边要休妻,一边要和离,无论如何说不到一起去。请汪家族长来就是要在这时候调停,汪族长站起来道:“都先别恼,我已晓得你们两家的事情,依我看,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做
事情倒留一线的好。”
他说着看柳老爷一眼。
虽然汪族长话里有些偏袒宋家的意思,柳老爷倒没觉得有啥不对:人宋家的姑娘嫁到你家,没做下啥坏事情,还给你家生下个闺女,到头来连个和离都得不着,往后谁还敢同柳家人结亲?
因此柳老爷点头道:“如此,我便做主和离,如龙,你去写放妻书。”
好似晴天一个霹雳打在柳如龙头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柳老爷,失声道:“大伯,不能放妻!”
柳老爷目光一厉盯在柳如龙脸上,柳如龙连忙低头,宋好年已经冷笑道:“为啥不能放妻?我倒要问一句,我妹子陪送二十亩地连带好些个箱笼到你家,如今既要离婚,嫁妆在哪里?”
柳如龙哪里敢说出嫁妆的下落?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人后还用自己嫁妆都会叫人笑话,更何况男人用女人的嫁妆,那叫吃软饭,说出去要叫人笑死!
柳如龙跟秀才爹不敢说,秀才娘倒敢,她就在堂屋门口扒拉着窗子听里头动静,听见里头查问嫁妆,连忙尖声道:“啥子嫁妆,都叫这个败家娘们儿败了哩!”
宋族长立时道:“你要说秀秀大手大脚,把那些个箱笼败了我信。她一个女人,咋能把二十亩地也败了?”
宋秀秀抬头道:“大伯听我说两句,我才嫁到这屋里没几天,嫁妆就全交给婆婆,她说我败家,我不服!”
古来痴心女人负心汉,宋秀秀肯把安身立命的嫁妆交给柳家,可见痴心。乡下地方倒是没有一点儿也不用女人嫁妆的事情,但把人家嫁妆全拿走,还是太过分。 宋秀秀说:“那些个箱笼衣料我都不要了,就当我在你家屋里一场,结个善缘。可我娘家陪嫁的二十亩地你们柳家得还给我,往后我和我闺女还要靠那地过日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