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日安宁。
柳如龙一家子有意给黄小姐做脸,无论聘礼还是假装都要高出宋秀秀不止一倍:当日宋秀秀高攀他家,假装虽多,聘礼倒不用许多;如今他家高攀黄珍珍,若是聘礼简薄,只怕人家不高兴哩。
这个新媳妇就是个活财神,哪怕叫供着的财神不高兴,也不能叫她不高兴。
因此柳如龙与他爹娘拼命凑家底,好容易凑出一副看着相当丰盛的聘礼送去黄家,黄太太无可不可,黄小姐不大高兴——她看柳如龙家家底是不厚,哪晓得竟这般寒酸!
再一想,到底是个读书人家,只消考到举人功名,那归附轭店铺、田地不计其数,再不会受穷,便是如今穷些个,只当自个儿拿嫁妆做生意,赌的就是柳如龙将来能取得功名、为官作宰。
黄珍珍好容易说服自己,面上挤出甜蜜蜜的笑来,作腼腆状,低着头只管脸红。秀才娘不住夸她懂事有礼,到底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非乡下丫头能比。
黄小姐心道:明知道我是读书人家的小姐,还拿乡下丫头来比我?
面上却含笑,纹风不动,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黄太太撑着一脸假笑生怕黄小姐闹事,见她老老实实坐着,心里悄悄松口气:到底是她的终身大事,她须得上心,幸而不闹事。
黄珍珍忙着勾搭小秀才,一时没顾上报复宋好年——黄小姐是个有计较的人,如今且报复不了宋好年,等到小秀才做官才好报复回去,叫他晓得官家娘子的威仪。
那里宋好年才不管黄小姐如何怨恨,又要怎样摆谱,他重回家里,没敢叫百合晓得黄小姐做出来的事情,免得气坏她身子,只说教训了偷瓜贼。
朱氏来看百合一回,见两个人还睡一间屋子,大惊小怪,一叠声地叫他们分床睡。百合道:“你女婿自个儿不乐意出去,我有啥办法。”
她抱怨归抱怨,却一脸甜蜜,宋好年哪有一时半刻肯离了她?
宋好年笑着跟丈母娘说:“你老别担心,我们不胡来,如今天儿热,百合肚子里抬着个小的,晚上要起夜要喝水都不方便,身边离不得人。再有一样,她热得睡都睡不好,我得给她打扇子哩。”
百合忽然掩嘴:“我说前几日热成那样,晚上直翻身,席子都是滚烫的。这两日只有更热,我睡得反而好些,还当天气原因,原来是你给我搭讪自!”
宋好年每天半夜给她扇风,看她睡得深沉甜美,心里爱得不行,不禁笑道:“你睡得好就成。”
百合又感动又心疼,每天白日里催着他补觉,小夫妻两个全不把朱氏的絮叨放在心上,依旧黏在一处,恨不能两个人化成一个人。
忽忽一两个月过去,柳、黄两家赶着成亲,催命一般把六礼走完,黄老爷也从原籍赶来嫁女。
成亲前两家四处散发帖子,请乡亲们吃流水席,请帖发到宋好年这里,宋好年没理会,与百合道:“咱们家与小秀才有死仇,这请帖虽是黄家发的,咱们也不去。”
他还怕媳妇去坐席,那黄家人说出啥不该说的话,或是暗地里害他媳妇哩。
百合也十分腻味黄小姐,听他这样说,乐得不去。
成亲当日,黄小姐的嫁妆、容貌顿时成为青柳镇上喧嚣一时的谈资,但黄珍珍与小秀才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还有一个更大的谈资压在他们头顶:
黄家要摆与人为善的姿态,把请帖发到老宋家,宋老汉没去,董氏没去,倒是宋秀秀带着圆圆去吃席。
小秀才成亲拜堂时活似屁股底下垫着个针毡子,生怕宋秀秀起来大闹喜堂,谁知宋秀秀一点儿也没吵闹,只管吃饭。
柳家新房不是原先那个,柳如龙嫌宋秀秀住过的房子晦气,又生过孩子,因此另外腾出一间房子当新房。
黄珍珍坐在新房里,听见从家带来的丫鬟说,宋秀秀就在外头席上,只当她来捣乱,登时恨得咬牙切齿,立时就要叫人把小秀才喊来,质问他为啥叫宋秀秀坐席。
小秀才也正委屈:“不是你们家乱发请帖,她哪里进得了我家门?”
两个人才拜完堂,交杯酒都没喝上,就为宋秀秀的事情大吵一场。 晚上回家宋秀秀对听不懂的圆圆道:“咱们娘儿俩过得不好,他们也休想逍遥!我也不哭也不闹,只要我人在那里,他们就舒坦不得!今儿他家大喜,他们又不能把我念出来,我的圆圆,娘就等你长大,去气死他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