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路,和圳一厢做出听话模样,一厢等着拐子夫妻犯错。
他和荣哥儿身上扒拉下来的衣裳,都是为着过节才上身的新衣裳,料子贵重,纹绣精美,又有几间成色极好的首饰,随手拿出去就能当几两银子。
拐子夫妻若是缺钱,定要将这些个衣裳变卖掉,到时候家里人追查这衣裳来历,也能大致推断出拐子夫妻逃跑方向,一路追来,就能将他们救回去。
尤其和圳的衣裳乃是京城送来,看着没啥特殊标记,实际有宫中尚服局暗记,宫外寻常见不着,查起来格外显眼。
谁知这回和圳还是失算,这两个拐子不比旁人,他们都是惯犯,论起甩脱官差追捕的本事,寻常犯人哪里及得上他们?
别看他们剥了和圳跟荣哥儿衣裳,实际都密密压在箱底,不肯给人瞧见,只等这几个孩子都脱手,过上两三年,风头过去,再慢慢变卖他们衣裳首饰不迟。
就是他们出手孩子,也不急在这会子:要是他们家人追查得急,自然尽快出手,可要是逃脱,只管慢慢调教起来。
譬如荣哥儿要尽快卖掉,鱼儿也能卖掉换钱,圆圆却可调理几年,等长大些再卖个好价钱,在自家这几年,拿她做个出气筒,并使唤她做活,也挺好的。
那夫妻两个打得一手好算盘,倒也没避着如真,一个说:“敢坏我们事情,头一个打死你!”
另一个说好话:“你听话,我们就疼你,往后这份家业都是你的。” 他们晓得和圳是京城有钱人家儿子,只怕家中还有做官的亲戚,也不敢往京城去,倒一路往南走,如真从没来过这地方,走出一两天去,只觉方言都听不大懂,更别
说认地方。
他掐着自个儿手心,面上一分不敢露,乖乖说:“我怕爹打我,再不敢起坏心。”
他只盼,他另一重布置起效果。
某个村庄里,农户夫妻一边吃饭一边道:“昨儿那两个客人,咋走得那样早,连早饭都不肯吃。”
“难怪人家能做生意,就是靠这份勤快,咱们只好在土里刨食。大娃你干啥哩?还不快些吃饭,吃完饭外头打草秆去!”
大娃连忙低头扒饭,吃两口,摸摸怀里一个凉凉硬硬的小东西,雀跃得不行。
吃完饭,大娃照着他爹娘吩咐,背着背篓出门到玉米地里打草秆,带回家晒干就能烧,省好些柴。
他往常半天能打一背篓,今儿却打两下,停一下,最后背着半背篓玉米秸秆回家,往家门口一放,还不等他爹娘说话,就飞也似的跑了。
他娘在后头喊:“这点子草秆够做饭还是够烧?你又上哪里野去?”
大娃一颗心怦怦直跳,顾不上他娘,一溜烟跑到村口,果然一个小贩正在村口那棵大梨树下,担子歇在脚边,上头五颜六色摆了好些个吃的用的玩的。
大娃咽口口水,走到跟前问:“上回你说的那种糖,有没有?”
小贩笑着说:“玫瑰松子糖,我这里就一包,只怕你买不起,要是你家大人给钱,你不如买两包麦芽糖甜甜嘴。”
大娃尖声叫道:“我就要那啥松子糖!”
他心想,上回瞧见村里最有钱的那家子,他们家亲戚从城里给带回来的那种糖,放在手心里跟一朵花一样,不晓得有多好吃哩。
在他心里,能吃到那糖,就是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事情。
小贩见多了孩子们拿着鸟毛、花石子儿来跟他换东西的事情,也不恼:“你要是有钱,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认你的钱,才卖给你糖。”
大娃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亮晶晶、黄澄澄的物事,递到小贩眼前,满手是汗,紧张道:“这个能顶钱用,我晓得!”
小贩瞧着那沉甸甸的金镯子,脸色都变了:“这东西我不敢收,你拿回去!”
大娃跺脚:“我捡来的!又不是偷的!”
说着一把抓起那包心心念念了半个月的糖,扔下金镯子就跑,小贩追他追不上,在后头急得直喊。
大娃手里拿着糖,在村子里到处炫耀,村里的娃娃都看稀罕,眼馋得不行。他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取一粒糖放到嘴里,眯着眼说:“真甜,真好吃!”
看着往日玩伴口水滴答,大娃满足得不行。
娃娃玩起来没个轻重,大娃连晌午饭都顾不得吃,晌午时候大伙儿都回家吃饭,他听着他娘一声声喊:“大娃,回来吃饭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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