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城里,寻个小院子赁下,带着儿子并几口大箱子住进去。
这城一半是码头,靠水这一面未免杂乱些,他们要混进去比别处容易。来往官差多半只查验瞧着鬼鬼祟祟的人,对体面人倒要放松些,果真给他们蒙混过关。
拐子夫妻还把和圳做儿子,好叫官差不起疑心,和圳鼻青脸肿,夫妻两个只道:“他调皮,在家乡跟人打架,再住不得,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这里。”
和圳低头不敢说话,男拐子一手就放在一口箱子上,只要他露出半点不对,男拐子就把那口装着圆圆的箱子推到水里去! 到院子里,拐子夫妻两个把塞了嘴、绑住手脚的孩子们拖出来,扔进厨房柴稻草堆后头,又警告和圳:“你转的啥心思我们都清楚,你少打鬼主意,但凡一点儿不老实
,就打断你的腿!”
和圳一抖,陪笑说:“爹你放心,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们,要有半分谎话,管叫我天打五雷轰。”
这时候人重誓言,和圳说得这样厉害,拐子自然有几分相信。
拐子夫妻打定主意,要在睡房里挖个地窖出来,好把孩子们关进去,免得他们哪一日呼叫起来,惹来麻烦。
他们夫妻作出过日子模样,寻常不许和圳出门,但要一直不出门,只怕旁人疑心,那男拐子便带着和圳出门两回,过后只说儿子水土不服,正在家养病。
还装模作样到药店买丸药回来吃,好让儿子早些好起来。
和圳老老实实,他们叫干啥就干啥,忙前忙后给女拐子帮手,到晚上,还给男拐子捶背,给女拐子捏脚。
这两个拐子半辈子都没叫人这样伺候过,以往他们拐来女孩子,也有打怕后叫伺候的,只是那些个女孩子粗手粗脚,哪里晓得咋伺候才舒坦?
和圳时叫人伺候大的,最晓得啥样舒服,他为给皇帝揉肩捶背,也学过两手,果然将两个拐子伺候得舒舒服服,都说决计不卖掉他,要当他是亲儿子一般过日子。
和圳心想,你们就是有亲儿子,只怕不是给打死,就是给卖掉。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喜道:“我就晓得爹娘疼我!”
这家人深居简出,左右城里啥样的人都有,不像乡下,你但凡又些不对,人人都看在眼里。
这地方时常有小贩上门,卖针线的、卖吃食的都有,女拐子为不引人疑心,有时也要招小贩到门口买些东西。
这日女拐子正跟小贩买丝线,和圳出来,眼馋地走过来道:“娘,有好吃的没有。”
女拐子叫他狗儿,道:“没啥吃的,你病还没好,回去躺着!”
和圳笑道:“娘,我都好些日子没出去玩过,我也不出门,就在这里看看。”
他伸头好奇地看那货篮里满当当的丝线、钢针、胰子、胭脂,顺手挑出来一盒道:“娘,你用这个好。”
女拐子一看,那胭脂颜色鲜嫩,十几岁女孩子用着好看,她用就有些不相宜。
小贩说好话:“小哥儿好眼力,这盒胭脂可是我这担子里顶好的一样,好些富贵人家都用哩。”
女拐子心想,只怕这小子原先在家见过这东西,道:“你懂些啥,快给人放回去?”
和圳闷闷不乐地把胭脂放回去,撇嘴道:“没意思,我回屋去。”
说着走到卧房里,拿个小锄头挖土。
小贩从这家离开,走出没多久,又有人叫他过去看东西。那家子在他货篮里翻了翻,忽然叫道:“你还有这样好东西!铜鎏金倒鎏得好,瞧着跟真的似的!”
小贩心里一跳,看清那是个金灿灿的小镯子,连忙抢过来道:“这是我给闺女买的,没留神装进篮子里,不卖!”
这家女人看那镯子精致,还想买,小贩心不在焉,随便几句话打发了人,走到僻静出,拿出金镯子咬一口:纯金!
金子留在手里招祸,小贩立时就想找个地方,把镯子出手卖掉,好补贴家用。
这些日子,各地当铺、金铺都在锦衣卫督促下绷着弦,小贩才拿出镯子,有人瞧出上头印记,立时有人扑上来将他五花大绑。
小贩吓得半死,不待人问就一五一十交代说:“这是一家娃娃调皮,随手放进我篮子里的,我可啥都没干啊!” 锦衣卫哪里要听他解释?一面顺着小贩证词,监视那家人,一面飞报给上司:小殿下踪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