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郑夫人也怀疑,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么?
不过她很快安慰自己,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方面是感情的痛苦,一方面是富足的生活,再加上隐隐约约的威胁,张梓潼应该很清楚她应当选择什么。
基金会的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一些,处理完毕之后,已经是傍晚。郑夫人早就打电话给儿子,说明自己今晚要与他共进晚餐——说来有一点点心酸,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相见儿子,也要预约。
郑夫人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讨厌张梓潼,有一个原因就是和自己生分客气得像陌生人的儿子,和她却无比亲密。
儿子是她的,她不允许任何人从她身边完全带走儿子,让她的复仇大计毁于一旦。他们母子必将得到最终胜利,一同走向巅峰。
怀抱着这样隐秘而伟大的愿望,郑夫人神采奕奕地踏进程嘉溯的别墅,然后,她脸上惯常的从容、平静、富足的面具摔得粉碎,服帖的粉底之下,青筋隐隐暴露出来。
她望着那个和程嘉溯手牵手,从楼上走下来的女人,失声尖叫:“你怎么还会在这里?!”
程嘉溯一愣,沉下脸,“她是我的女朋友,自然是跟我在一起的,母亲有什么意见么?母亲是来与我共进晚餐,还是来吵架的?”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记忆犹新,这个春节程嘉溯甚至没有回程家大宅,而是带着我和程呦呦出国游玩。
这件事让郑夫人充分认识到了我和程呦呦对程嘉溯的重要性,她并不是莽撞的人,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对策,比如私下找到我进行交易,又比如,在程嘉溯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先吃饭吧。”郑夫人选择暂时妥协,她也不想一和儿子见面就吵架,他们是亲人,不是仇敌。
平时吃饭都是程嘉溯坐主位,我和程呦呦分别坐他两边,刘阿姨坐在下手。郑夫人来了以后,主位当然让给她,程嘉溯带着我坐在一边,刘阿姨带着程呦呦坐在另一边。
桌上又两个讨厌的人,郑夫人脸色不太好,但她还是忍住了,甚至夸赞刘阿姨:“你的手艺一直很好。”
刘阿姨笑眯眯的,“那夫人就多吃点,说起来,夫人也很多年没吃过我做的饭了。”
郑夫人眼中也不由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年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打字不识一个、却有着淳朴而温暖的刘阿姨陪着她,帮助她走出产后抑郁的阴霾。
与其说是保姆,不如说是有着多年交情的老姐妹,在老姐妹面前,郑夫人不由地温和了起来,只是这种温和也是有限,每当眼风扫过我和程呦呦,她的神色都会变得凌厉。
程嘉溯很有故意气他母亲的嫌疑,桌上有一盘虾,他剥了虾仁先喂给我一颗,然后给程呦呦一颗。
程呦呦开心地叫:“谢谢爸爸!呦呦还想吃!”她爸爸愿意亲自动手伺候她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
郑夫人“啪”一下放下筷子,程嘉溯平静地看她,“母亲怎么了?”
郑夫人的贵族精神和洁癖都比程嘉溯更为强烈,当然不会选择接受别人的手动她的食物。她吃过的虾,虾壳完整光洁,栩栩如生,对比我和程呦呦面前的不少残渣,不知道整洁多少倍。
然而那样的整洁看起来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简直像是机械处理过的,而不是人在享受生活。
郑夫人的失态只是片刻,她很快恢复仪态,默默吃着饭菜。
直到晚餐结束,她用餐巾轻轻点着嘴角,状似无意地道,“张小姐,五百万的滋味,还好么?”
我心道,正头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