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人,阿九心里就膈应。她知道买卖人口在这个社会是合法的,但遇上了仍是觉得不舒服。
随后她自嘲,何时自己也变得如此矫情了?现在的她已经是帝王了,若是真的看不惯大可以下旨严令不许买卖人口。那新的问题就来了,那些使惯了奴才的有钱人有权人还不得反了天地闹?
她即便是心里不舒服,却没想着要去改变,就是因为她知道后续的麻烦太多了,触动的群体太大了,一个不慎有可能就要翻船,说白了,她就是做了帝王能改变的也不是很多。
这一认知让阿九的情绪很低落,在其位,谋其政,不错的,自登基以来,她时常就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看到百姓那么困苦,她能为他们做的却有限;看到那么多的陋习,她也改变不了。
算了,还是一步步的来吧!一天做不成那就一月,一年,如风如水一般蚕食,她就不信有生之年她打造不出一个乾坤盛世来。
驴车在小道上行了一阵子,然后上了官道,路况好多了,阿九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长,阿九醒来的时候正好准备进城,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夕阳已经西沉,马上就要走到西山的背后了。
桃花注意到了车里的动静,转头道:“夫人您醒了,刚才张大姐说咱们可以先去她家落脚,奴婢想着已经到这个时辰了,客栈怕是没有上房了,要不咱们就先去张大姐家吧,而且张大姐还答应帮着咱们打听公子的下落。”她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张家姐姐了。”阿九的声音里还透着初醒的沙哑。
张翠花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我就是个热心的人,你们两个弱女子,大妹子你相貌还生得这般好,我这是遇着了,还能丢下你们不管吗?”
阿九和桃花都十分感激,阿九弱弱地道:“我们主仆头一回出门,出门前想得好,真离了家两眼一抹黑,幸亏是遇上好心的大姐你了。”
张翠花摆着手,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大包大揽着,“我家虽然人多,但拾掇一间房还是能的,只要大妹子你不嫌弃。”
阿九自然表示不嫌弃,在张翠花的张罗下,阿九和桃花跟在后面入了城,连入城的税都是张翠花代交的,还殷勤地跟守城说后头是她的外甥女,过来走亲戚的。
桃花要把银子补给她,她也推辞着没要。
进了城又走了约大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一座小院前,阿九听到说到了。
桃花扶着阿九下了车,一个半大小子跑过来机灵地接过马车,“张婶,李叔,你们回来了呀!这回又买了几个?”伸头往后面车厢里瞅。
张翠花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乱瞅什么?去,把后面的驴车赶进家去,没点眼力劲。”
那小子摸着脑袋傻傻地笑,一点都没当回事。跑到后面接过驴车,“姑娘,夫人好,让小子来就行。”
进了院子,是座二进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很大,拉了两条绳子,上头晾着衣裳,有两个小丫头正在收衣裳。
张翠花引着阿九往后院去,一边大嗓门道:“人呢,都哪去了?老娘回来了,有客人,赶紧出来做饭了。”
然后阿九就看到从东厢房里出来了三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对着张翠花行礼,“张婶,这就去张罗。”
张翠花满意地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去,出去买两样肉菜。”接着转头对阿九解释,“大妹子,你也瞧见了,我这做的是牙婆的生意,家里人虽然多了点,但胜在听话,一般他们都是呆在屋里的,你不用担心会冲撞了你。”
阿九弱弱一笑,“大姐是做牙婆的呀!可真是女中豪杰。”不独嘴上夸张,脸上也带了出来,一副钦佩的样子。
张翠花被拍得很舒心,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哪是什么女中豪杰,不过是讨生活罢了,我家那口子你也瞧见了,就是个闷葫芦,老实头,若不是我有这么个手艺,日子哪里过得下去?”
转眼间就到了后院,她推开一间房,“这间房是我闺女以前住的,现在她出门子了,一年也就能回来一两回,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这房间就给她留着了,平日也常打扫,干净着呢。大妹子你别嫌弃,就讲究住这儿吧。”
阿九和桃花自然一叠声地表示感谢。张翠花又陪着她们说了几句就出去了,走时跟她们说,“吃饭的时候会让丫头过来喊你们的。”
桃花顺势就跟着她出去了,“我去把咱们的行礼拿进来。”
阿九点头,打量起房间来,的确如张翠花所说,虽朴素,但收拾得很整洁干净。阿九在床边坐了下来,刚坐下就有人敲门。阿九有些诧异,桃花刚出去,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是谁?
“进来吧!”阿九扬声喊道。
推门进来的是个端着水盆的丫头,七八岁大的样子,很瘦,跟麻杆似的。眼神很胆怯,垂着视线不敢看阿九的眼睛,声音也很低,“张婶让送水。”
阿九瞧见她小细胳膊颤微微的,连忙接过来,随口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局促不安,忸怩了一会才道:“九岁了,叫三丫。”
九岁?这般瘦小!阿九转念一想,也是呀,若是家里日子好过,能把亲闺女卖了吗?
“咦,这小丫头谁呀?”是拿行李的桃花回来了。
阿九道:“送洗脸水的丫头。”抬头对那丫头道:“多谢你了,你回去吧。”
那丫头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跑。阿九忽然想起了一事,忙道:“等一下。”
那丫头急刹车,差点摔倒了。她转头望着阿九,十分惶恐。
阿九见状,不由放柔了声音,“来,这点心你拿着去吃。”从桃花拿来的包袱里翻出一包点心递给她。
那丫头眼睛猛地一亮,紧盯在点心上,十分渴望,却迟迟没有伸手。
阿九一笑,把点心塞进她手中,“拿去吃吧。”
那丫头似被吓了一跳,满脸通红,半天才嗫嚅着道:“谢,谢谢!”
阿九摆手,“去吧。”
那丫头瞧了瞧阿九,用才学的规矩行了一个不大规范的福礼,这才跑了出去。
跑到拐角处的三丫猛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揭开点心包,里头整齐地码着六块雪白的她从没见过的糕点,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她不由咽了咽口水,把点心往怀里抱紧。伸出头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一阵风般地跑到那个正给驴子喂水的小子跟前,欢喜地道:“栓子哥,吃点心!”
栓子一瞧那点心包就知道很贵,吓了一大跳,“哪来的?”
三丫悄悄指了指后院,“那位夫人给的。”
栓子左右瞧了一下,飞快地拿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又拿了一块塞到三丫手中,“快吃!”剩下的整包拿在手里,“我藏起来,你晚上悄悄过来找我。”
三丫很信服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