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长舒口气,这下可以好好睡觉了。
可身后躺着容蓟,她又怎能睡得着?
有些哀怨,这混蛋根本就是来折磨她的吧?
以前是用打板子来教训她,发现那样没作用后,就想了这么个歪点子。
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酝酿出一丝睡意的时候,身后忽而响起沉润如夜色般的声音,低低的,像撞进了人的心坎。
“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母妃去的早,我能在宫中安稳活到今日,全是依仗他。”
他是谁,苏墨钰和容蓟彼此都明白。
她只是诧异,容蓟竟然换了称呼,不再自称孤,而是我。
他在说着“我”的时候,褪去了太子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荣光,像是个普通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苏墨钰的心,也随着这个“我”字,而变得柔软起来,似乎自己面对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是一位相识许久的故人。
“大皇子是好人,我能看得出来。”她也换了称呼。
“是啊,然而,好人却总是没有好报。”他似在感概,一向强势的话语中,也透出了些微的哀伤。
她想了想,转过身去:“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是所信仰的东西不同而已。”
“是吗?”他睁着眼睛,墨色的眸,比夜色还要黑沉:“但孤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
“殿下的确不算是坏人。”在她心里,他顶多是敌人。
“京都的那场暴雨,你还记得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苏墨钰怔了怔,他不会又想拿那块石头说事吧?
“当然记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风暴。”甚至比东郡的暴雨还要可怕。
他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帐顶:“钦天监的监正说,那是紫气东绕之象,随着东方紫气渐强,位于中宫的紫微星,则会渐渐衰弱……”他轻轻吐出口气,口吻是轻松的,可声音却带着浓浓的艰涩:“孤不信命,但有时候,却不得不信,或许,真如你说的一般,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
他在害怕吗?
原来,他也会害怕。
不由自主地握住他放在身体一侧的手:“既然你认为没有什么是注定的,那就不要去相信所谓的预言。”
他侧头看她:“容朝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想怀疑他,可我又忍不住怀疑他……”
自我矛盾,再强大的人,也会有无可跨越的心魔。
她加重手下的力道:“其他人我不能肯定,但容朝,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有野心的人。”
“但愿如此。”他回握她:“你这么相信他,倒让我有些不高兴了,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吃醋,你说怎么回事?”
苏墨钰猛地抽回手,果然鳄鱼的眼泪是不能相信的。
背过身,这一次不管怎样,都决定不再理会他,他却心情极好,轻轻笑了两声,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苏墨钰的心却有些乱了。
紫气东绕……
那个温润清泽,似净泉一般与世无争的男子,对于那蛊惑了无数人的权柄,会心生动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