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数步外邵光誉背对他站着,手里端着烛台,正俯身看一个雁探的脖颈,他的刀刚刚出鞘过一次,搭扣还没合上,额头隐隐见白气,大概是刚与人搏斗过一场。
王壮实悚然一惊,抢步上前,将手搭在雁探脖颈上,然而只摸到一手黏腻鲜血。
“出了什么事?”他慌忙问道,“我没听到任何声音,为何不呼救?”
邵光誉面色不太好,对着王壮实的质问也只是勉强解释道:“刺客狡诈”
王壮实一拳锤到树干上,砸得树叶簌簌作响,愤恨地咬了牙,没脱口说出指责之语。
应承安倚在房门前,不紧不慢地说:“是一个想杀我的故人。”
他的目光一转,望向徐荆,补充道:“此人从你手下逃脱过两次。”
应承安今夜与蔺自明的谋划不可告人,唯有死人能为他保守秘密,人虽是邵光誉所杀,但诸略早与雁探司和禁卫结下生死大仇,正可为他担事。
王壮实已经算是心思缜密,听了也不疑有他,徐荆面色一变,脱口道:“诸略?”
应承安微微颔首。
他面上看不出遭遇刺杀后的后怕,与往常一样神色淡淡,向王壮实说:“这两位雁探算是无辜受难,抚恤伯劳官来出。”
王壮实没有回答应承安,他神色懊恼,后悔自己明知守卫应承安的人手不足,还要外出询问消息。
徐荆从诸略来访的消息中镇定下来,视线在应承安与邵光誉之间一扫,最后落到王壮实身上,隐约领悟到什么,主动开口道:“荆带了些好手来,可将二位连夜送出户宅,交由雁探司安置。”
雁探司如何比对尸首上刀割痕迹不提,王壮实将两名雁探送出户宅,又带了两名新补充的雁探回来,神色沉重地往窗扉边一站,伸手抚摸着残余的血迹,立誓道:“不绳凶手以慰英灵,某不归京。”
应承安心不在焉地与邵光誉交换了一个眼神,问徐荆道:“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徐荆不识得王壮实,但认出他所佩的刀是禁卫形制,听他言谈还与雁探司相熟,想来是交游甚广之人,若他没有猜错,大约也是个在皇帝心里挂了名的人物。
他谨慎起来,放弃了原先准备的试探言辞,深吸了一口气,微红着脸说:“本是为清和公主”
这回话未说完就被邵光誉拎着领子提了出去,应承安面色不善,徐荆明智地收了话音,向王壮实连连拱手。
不论他是与应承安结盟而来,还是为了清和公主讨好他而来,雁探新丧,此时都不是说话时机。
王壮实向他拱手回礼相送,徐荆便收拾了一下心情,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接着哄骗户察。
沅川水患之急迫不容户凭在扶风城多做盘桓,因此徐荆一说服户察,便催促着他整理人马,启程前往沅川。
户凭以青铜面具覆面,扮做辅佐户察的雁探,同行的还有奉命治理水患的工部侍郎季聃。
季聃带着京中筹措出的粮草与军中选出的善与水搏击的健儿一千六百千人,此外身侧有八百禁军护卫安危,缀在这大队人马之后的还有想要跟着返家的世家子们,身边还有仆从跟随,加起来约有三千人,占据了大半官道,声势好不浩大。
千机营伪装做的商队则改头换面,半数随户凭南下,做一支奇兵,半数继续留在扶风城,监视并保护应承安。
徐荆功成身退,返京前将带来的起居注抄本留给了应承安。
抄本只有三页,其中有一句这样描述:“帝瘾愈甚,片刻不能离,而不便时时服食,侍臣以水为媒,溶药其中,进涌泉,常随帝侧。”
涌泉多用在装饰园林宫苑中,或放置在石刻山水的盆景中作赏玩,若做得精致些,也可手捧着片刻不离。
这恰好映照了应承安的猜测,他端坐在椅中,指腹抚着这一句,陷入了沉思。
他那日焚烧补骨脂时不慎将些许药粉吸入鼻腔,致使补骨脂发作,想来除去夹在膳食中服用,吸服也可起效,如今又有起居注做佐证,也免了兰臣还要费尽心思地琢磨如何将药投入膳食——
京中入秋后少雨,天气干燥,在房中放一涌泉在正常不过,而宿抚日前所用的涌泉正是从含元宫中抢夺出的旧物。
应承安不知徐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地夹杂了这样一句在其中,但他并非迟疑不决之辈,当下摘抄了这一句,摘下腰间装着补骨脂的香囊,命邵光誉将这两物亲手交到兰臣手中,并嘱托兰臣说:“如有变故,以拙胁之。”
为了不使旁人生疑,他又手书一封,叫他送到广宁侯府上,在信中问道:“承婉如何与徐荆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