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凉水,我撑了半个月这么饿着,该来例假的时候却没来,肚子还疼的厉害,她们怕闹出人命,不敢再那么对我了把我送到医院,那个医生是个好人,只说我这情况很严重,有心脏病,说没命就没命了等人走了,我才知道,医生帮我隐瞒了我可能有孕的事实”
林雨桐点头,那个年代的女人,婚前有孕能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我知道我可能有孕了,就去找了张恒和王姨。可张恒已经结婚了,跟陈青竹结婚了。”李桂香看着林雨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陈竹青就是卖冰棍的老太太吧。恍惚之间听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来着!
“我?”林雨桐收回思绪,想也不想的就道:“我就去派出所,告张恒强|奸那天晚上你被人殴打,没有还手之力,紧跟着半个月,你被人关着,也不得自由。怀孕了,这就是铁证,怀的是谁的孩子,一验就知道了。这种事,他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那个年代,这样的事,也能要了对方的命。
李桂香哈哈便笑,状若疯狂:“是啊!我为什么不呢?许他们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吗?”她笑着笑着便又哭了起来:“说什么都晚了,是我自己蠢。别人都结婚了,我还找王姨,我还希望找她能给我一个说法说法就是她让我先避一避,说等三个月再回来,她好叫张恒处理好他的事,我信了。她说叫我到她乡下亲戚家,我就去她乡下亲戚家,谁知道三个月我再回来,满世界都是我的流言蜚语。说我被人糟|蹋了,到乡下堕胎去了可那边呢,张恒跟那个陈竹青两人过的很好,陈竹青还怀孕了,人家一家子在一块喜气盈盈,我哭了,我闹了,可结果呢?结果人人都信那个女人的,说是我得了癔症,想男人想疯了高中毕业,街道办不给安置工作,原因是我脑子有问题了。我要什么没什么,亲人朋友一个都没有,眼看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张恒又出现了,他偷着找我,说是他也没办法,他有把柄在陈竹青手里,离不了婚。但他不会看着我不管,于是,我就被街道办安排进了这里”
这里?
林雨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教堂里了,幻境消失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太阳光窗户照进来,将里面的长椅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这里跟张恒家很近?”林雨桐问说。
“以前不近。”李桂香摇头:“这里原本是陈竹青的老家,她高中毕业留在城里的冰棍厂了,张恒在食品厂上班。当时我是不知道这里就是陈竹青老家的,更不知道陈竹青还有一个傻子弟弟。自打我来了这里,他们一家就打我主意。陈竹青他爸他妈帮忙摁住我,教他们那个傻儿子怎么糟|蹋我,想叫我给他们家留个后那些年我受的罪,你想都想不到。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村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慢慢的,就有地痞二流子摸进来占便宜,被人欺负了两回,陈家人倒是不再叫傻子来了,因为怕怀上的种不是他们家的”
这个村子便不是人人作恶,只怕在李桂香眼里,也个个都是恶人。
至少他们是那种看着别人受罪遭难,而无动于衷的人。
村里的男人欺负她,村里的女人谩骂她,连不知道是非对错的孩子,也捡了石子隔着墙扔她。
“实在受不了了,我就爬上教堂的顶端,从上面跳下来了”然后死了。
桂香说着,就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死了之后,我也不得自由,困在这教堂里,哪里也去不了。原本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发现了两箱子金子,一箱子古董,一箱子字画,一箱子首饰别的我不认识,那首饰我认识,里面有一半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一半是我母亲的陪嫁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的钱怎么会在这里?后来,我见张恒跟他妈来过那时候我都不敢想,到底是他们母子害了我们,还是他们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真蠢呐!我侥幸的想,说不定是我爸想藏东西说不定张恒抛弃我也是迫不得已,这里离陈竹青家那么近,一定是我爸和他妈妈藏东西的时候被人拿住了把柄,他才不得不娶对方的,我一个劲的把他往好人上想”
“后来呢?”林雨桐就问:“你弄清楚了吗?”
“没有!”桂香摇头:“没等我弄清楚,那个女人就死了我躲在教堂里听外面的人说,那个女人是掉到河里淹死的。你说巧不巧,据说我爸也是在那段护城河里出事的。可这个女人死了魂还往这边来,要找这些钱,我想找她问清楚,可一不小心,我我我把她给吃了”
吃了?
“吃了之后呢?”林雨桐眼睛一眯:“你觉得你更强大了?”
“嗯。”桂香点头:“我还是不能走出教堂,但是我发现我能影响一些人了晚归的人,我总能有办法叫他们走进教堂男人呐,不好色的少他们老了,我却变化不大。他们哪里还记得这里死过一个叫桂香的女人?可若是都忘了,我的冤屈该找谁去?于是,我得叫他们记住我。但凡一二有良心的,能把当年的事问问清楚,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一再告诉他们我叫桂香桂香可结果呢,一个个的都吓死了”
“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上了年纪,肯定知道桂香这个人的人吧。”林雨桐这么猜测。
“当然了,要不然能指望谁呢?”桂香朝外指了指,“张恒吗?他妈死后没几年,他就出事了。陈竹青为了给他傻弟弟说亲,逼着张恒弄钱。那个年月,哪有八九百块钱?张恒确实是打主意要动这里的金条,可惜啊那个年月看的紧,金条是怎么拿出去的又怎么拿回来了然后陈竹青就动了别的歪脑筋,张恒是单位的会计,她逼着张恒挪用了公款,说有门路了就拿金条换钱再把钱还回去。结果钱没还回去呢,出事了。挪用公款,当初被判了八年。陈竹青被拖累,也被单位开除了。带着孩子就回了娘家”
“她娘家爹妈和傻子兄弟呢?”林雨桐的心纠起来:“他们是你”
“是我”桂香咯咯咯的笑:“傻子被我困到教堂后面的厂子里,寒冬腊月,困了三天三夜,谁也没找见,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透了那是个傻子,魂也没几分力道他爸他妈疑心是我的鬼魂闹腾,还叫人来抓我?可惜被陈竹青给拦了这个女人怕别人知道这笔钱财的秘密我没事了就站在教堂楼上的窗口弄出点动静,正好叫陈家那一对老不死的看见,没两个月,生生给吓死了后来张恒就回来了,可惜,不是囫囵个回来的,人瘫了,如今还躺着呢你去他家就知道了,人都快臭了,躺了那么些年,谁宝贝他?褥疮长满了都没人伺候。就这还整天跟他的孩子说,他有一大笔钱,谁伺候他伺候的好了,这笔钱就给谁,可惜,两个孩子都不信他,逢人就说他是给俩儿子上套,拿那种老掉牙的故事骗人”
林雨桐就想起冰柜后面那个破败的院子,人家的院子都起了几层收租,只他们家两间堂屋一间厦房,“老两口靠租金和陈竹青在门口做小生意维持?”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要那笔钱吗?我藏起来了,张恒找不到,陈桂香也找不到,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呀。”
“我不要。”林雨桐摇头:“我不缺钱,不发这样的财。”她朝外指了指,“这里差点被拆,是谁阻止的?”
“自然是陈竹青那个蠢货”李桂香深深的看林雨桐:“我真不要钱?陈竹青为了保住这笔钱财,可是守了这里大半辈子了”
“我不要!”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说不要就真不要,你不用试探。”
“那你来干什么?”李桂香盯着林雨桐,“你从我这里想得到什么?”
“我我想要杀了你。”林雨桐看着她的眼睛:“在来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不管你背后有多悲惨的故事,我都要杀了你,不问对错。”
“为什么?”李桂香看着她:“你这毛丫头也想欺负我?”
“不是!”林雨桐笑了笑,“有一个人,我不能没有的人,他需要”
“你叫我献祭?”李桂香看向林雨桐,像是看一个大笑话,“想叫我心甘情愿的献祭?”
献祭?
这种说法林雨桐从来没有过。
她心里疑惑,但面上不显:“献祭不献祭不重要,你要不愿意,我杀了你伤了你都行”
总不能空手而回的。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杀不了我。”
是的!我暂时杀不了你。
李桂香带着几分兴味的看林雨桐:“其实,我这么一个人老在这么一个地方呆着,早厌烦了。”
“所以呢?”林雨桐看她:“不想活了。”
“如今算活着吗?”李桂香说着就走过来,隔着过道跟林雨桐并排坐着:“我有一件事,你替我办到的话,我愿意成全你也算是你成全了我”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才回她:“你想见张恒?”
这个女人哪怕什么都知道,可是在幻境里,她对张恒的心态还是不对,总还是留着一分期翼给对方。
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与情感,都给了那个男人。
她不甘吧。
李桂香扭脸看向教堂外:“陈竹青那个女人一定知道我能看见他们家,所以,他住的那个屋子,窗户都钉死了我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如今想想,如果不是爱上他,他妈妈跟我爸的事,我未必不能察觉。因为喜欢他,理所当然的想要融入他的家,体谅他的母亲”说着,她怅然一叹:“我有很多话,不问出来不痛快你是天师,你有办法叫他看见我吗?”
“那你到底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林雨桐就问,“见到了之后呢?想要他忏悔?”
李桂香怔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呀。正是不知道我才想见见,我也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执着什么?要说报仇,仇报了”她似乎看出林雨桐的犹豫:“你也许能杀了我,但是你杀了我便得不到你想要的。不就是献祭吗?有时候人真不如鬼做事爽利痛快。”
她这话音好像有点不对呀!
“你怎么知道‘献祭’这种事?”林雨桐就问说,“你没出过教堂!因你而死的,魂也被你吃了。你接触的同类有限的很,献祭这样的事你是无师自通?”
李桂香哈哈便笑:“小丫头还真不好糊弄。我自然不是无师自通”
“报复杀人的手段也不是你本身就会的?”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问道,“谁教你的?谁教你这样的邪术的?”
“我教的。”教堂的门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师父?”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师父教她复仇?”
白衣一步一步从外面走来:“我想要她献祭,她想要复仇。这只是一桩交易!”
林雨桐摇摇头:“师父,您越界了!”
“难道你杀了她,就不曾越界?”白衣转脸就反问了一句。
林雨桐无言以对,为了四爷,便是叫她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无惧。
白衣便道:“他对你重要,难道师门对于为师而言便不重要?为了师门,便是永坠地狱,也再所不惜。”
林雨桐看了看白衣,他的这个皮囊维持了三十年,但她当初没一眼看出来,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高度近似于人了。至少,余晖下拉长的影子里,就有白衣一道。
她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维持四爷的身体,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
献祭吗?
林雨桐苦笑,一个是四爷,一个刚认的师父。两人的状况一模一样!
怎么办?否认这个师父,便是堵了四爷的路。
她自己都有些怅然,若是四爷知道得用这样的方法,四爷肯吗?
不!四爷不肯!
他自来相信,这世上的路不止一条。天下的事从来没有说无路可走,脚下的便是路。没路,那便是闯出一条生路来,也绝对不会明知是错路还朝着这条路一去不返。
这是底线!
因此,林雨桐摇摇头:“师父,你之前还告诉我说,这事上所有的古怪背后,牵扯出的都是人祸。我现在想问师父,那么多人的死,是谁之过?”
“不是大师的错,那些死了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李桂香摇摇头:“我很感激大师。”
林雨桐摆摆手:“这不是冤枉不冤枉的事!就像是张恒的母亲,她死了,不得好死。就像是张恒,没有谁惩戒他,他便是活着,也是无尽的苦痛当中”
“你想说,恶人自有天收!”李桂香摇摇头:“我不这么看!我受欺负的时候,天在哪里?他们一样过的好好的,我若不惩,能指靠谁?之前,换做你是我的时候,你怎么做的?你敢用玻璃刺刺中对方的脖子”
林雨桐朝后又退了一步,扭脸看白衣:“师父,之前那样的幻境是你的手段吧!”
白衣没有解释:“是我!之前的环境也叫我对你有了一些了解你的处事方式,倒是叫我眼前一亮,或许,过去的三十年,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你想走的路是什么但你我师徒,总要有一个人来妥协。但显然,这个妥协的人不是你那么,便只能是我了!”
话一说完,林雨桐就看着白衣的脸明显的老了,皱纹像是一瞬间就爬上了眼角。他也只摸摸脸,笑了笑,对此毫不意外一般,转身又一步一步的往出走,直到出了教堂。
林雨桐回头看李桂香,李桂香苦笑:“本来说好的今晚我为他献祭”
所以,师父这是主动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