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言溯松开她,“或许是那些想满足英雄主义扮演拯救者角色的医生或警察,但考虑到1.他们没有足够的独立时间,2.炸药剂量太大,所以就排除了。”
“如果是警察,不如直接枪击;如果是医生,不如直接投放病毒……”甄爱说到此处,心里一震,赶紧闭嘴。
言溯却没在意,关了水管,拧干手帕,悉心把她的手擦干。
两人这才起身去看监控录像。
刚好警察局的炸弹专家带着炸弹碎片准备离开,言溯眯着眼看,陡然喊停:“等一下。”
他拿起专家手中的一块碎片:“中间这条刻痕怎么回事?”
专家:“不是爆炸留下的,应该是制作者留的印记。通常来说,制作炸弹的人把它当做艺术品,就会在炸弹内部留下专属符号。都很简略,看不出任何信息。”
言溯不置可否地挑眉,问:“碎片拼出来是什么符号?”
“应该是一个三角形,顶端有条直线。”
言溯想了想,迈开长腿继续走路,一边示意甄爱跟着他,一边掏出手机拨号:“布莱克警官,投弹手今天很可能穿白色衣服。”
等他收线,甄爱追问:“为什么他今天可能穿白色衣服?”
“三角形顶端有条直线,这个图形倒过来看呢。”
甄爱想起几个小时前言溯的演讲,立刻道:“那是杯子的形状。”
“聪明。”言溯几不可察地一笑,很满意她认真听了自己的演讲,“那是圣杯的形状。”
“你的意思是他信教?”
“不一定,但起码他对教义故事很了解,并很认同。考虑到他沉默严苛又古怪的性格,这样的人一定会遵守那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条规……”甄爱脑中光亮闪过,“9月劳动节后,不穿白色?”
言溯侧身瞥她一眼,没说话,却有赞许。
秋天到来,不穿白色。
而现在,
甄爱望向路边的新绿:“立春了。”
到了学校监控室,言溯把甄爱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躬下去身子,视线与她平齐:“坐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出来,好吗?”
甄爱脸微红,不明白他忽然哄小孩一样讨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不做反应,他便理解错了。
他颇为严肃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我很快会抓到他。”
甄爱微笑:我其实没有害怕。
言溯进去看视频。
和警官说的一样,放炸弹的地方是视频监控的左下死角,只看到一只手放了个小盒子在台阶上。时间是早上六点多。
死角……更加确定作案的是在校人员。
言溯要看的不是这段时间的监控,而是他从教学楼走出来的那刻。
视频里,甄爱跟在他身后,有人围上去和他说话。某一刻,视频右下角出现一个戴着黑宽帽的男子,很快朝言溯那边走过去。
他越过甄爱的肩膀,往言溯手中塞了礼物,而他的另一只手在甄爱的帽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那人转身离开,言溯追过去,跑出了监控范围。但身后的甄爱有一个奇怪的动作,她望着那人的方向,捂着后脑勺。
那人扯了甄爱的头发。
言溯蹙着眉继续看。很快,甄爱追了过去。几秒后,一个女学生蹦跳着从视频左下角跑过,视线轰然炸开。
台阶上的人群像礼花一样四下绽放。
屏幕右下角的甄爱惊讶地转身,那个叫安琪的女生浑身血淋,在爆炸瞬间冲击波的作用下,扑到她身上。
看上去,就像她保护了甄爱……
言溯走出去时,甄爱乖乖坐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执拗地一下一下狠狠搓着手。
他坐在她身边,脸色不太晴朗,声音却很轻,“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尴尬地再不动了,好半天才说:“还有味道。”
言溯知道她说的是血腥味,可不知该怎么安慰。
甄爱看上去也并不需要,她似乎在想别的事,盯着自己的手指,沉默很久,才说:“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吧?”
言溯不会撒谎,点头:“第一面就看出来了。”
“我早该想到。”甄爱弯弯唇角,望天。
言溯也望望天。
又过了好久,甄爱静静地说:“我的第四任特工叫哈维,阿拉巴马州的。他说,阿拉巴马州的名字来源于印第安语,意思是:我为你披荆斩棘。
他说阿拉巴马男人的血液里住着战士的魂。他的名字哈维意思也是战士。他是战士中的战士。”
我为你披荆斩棘;
为保护你,奋战到底。
“每次回家,他都会先把室内检查一遍。那天他踩到重力感应的时间炸弹,还有一分钟爆炸。我知道,重力时间炸弹一旦撤去压力之后,时间就会成倍地加速。他说松脚之后一分钟或许会缩短成十几秒。他说:123,我们头也不回,一起跑……”
甄爱低下头,轻轻笑出一声,“啊……我真傻。”
言溯默然不语,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那位战士一定是看着她跑出了安全的距离,才松开脚的。
相比两人一起的十几秒,他宁愿给她一分钟,而只给自己几秒。
“跑出很远后,我踩到一截脏兮兮的手……他是个很爱干净的帅小伙儿……我冲回去,就像今天这样,摁着他胸口的伤。可他却说:
Run, Kim, please, Run!”
那时,她的名字叫Kim。
甄爱望着走廊顶上的日光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言溯眼瞳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下颌的弧线紧紧绷着。
他知道,这只是她黑暗过往的冰山一角。
良久,他突然扭头看她,定定地说:“甄爱,看着我。”
甄爱回头迎视他浅茶色的眼眸,不明所以。
他沉声道:“毫无疑问,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善良的女孩。”
甄爱怔忡地睁大眼睛,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这都必然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她怀疑言溯是不是想安慰他,
可言溯却十分确定。
经过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悲剧,她还能坚守自己的底线和专业,从不为自己的遭遇悲春怀秋,却能为同胞的苦痛而落泪。
“我想,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心。”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干净,很美丽,我很开心。”
言溯微微一笑:“不,我应该说,我为你骄傲。”
就是这么无厘头又毫不成章法的赞美让甄爱心里升起大片的暖意。
他果然不会安慰人,可他的赞许和认同已经让她心情豁然开朗,再次充满斗志。
既然他真心实意地夸奖,她便当之无愧地收下。
她丝毫不脸红,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感谢。
她的笑真诚又单纯,带着一点儿不太习惯的青涩,他微微怔住,一瞬间心里莫名其妙地想,啊,是啊,欧文说的没错,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他有点儿窘,收回目光,又问:“这些经历,你和别人说过吗?”
甄爱摇摇头:“我不被允许看心理医生。而且,我也不需要。我自己能处理好。”